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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星期天, 好不好?”她說。心里還是在矛盾,但看見父母都興奮雀躍,喜不自勝,她想,這個決定大概不會錯。她只是普通女孩,“六時,我來接你們。”

  “我們也要去。”弟妹起哄。

  “下次下次,阿依嫁出去還怕以后沒機會?”母親眉開眼笑,“明天我去買衣服。”

  “不用太名貴,普通就行。”卓依笑,“我一直穿著普通,他們也不嫌我。”

  “那賀家俊長得可好?”父親問。

  “你們自己看。雖比不上男明星,卻也差不了多少。”她故意說。

  “像誰?劉德華?”

  “張學友。”她忍不住大笑,“別開玩笑,又不是演戲。”

  演戲?誰說不像呢?!

  星期天,卓依回家接父母,看到他們前所未有的整齊、認真打扮,她覺得可笑,他們那樣使一切看來更不真實。

  “去哪吃晚飯?”父親問。

  “馬會。本來他們要去鄉村俱樂部,怕你們不習慣,改在馬會。”卓依說。

  “有什么不習慣?去見識見識也好。”母親咕嚕著。

  “你們也沒去過馬會。”

  “看來你這次真遇到貴人了。”母親笑,“想不到你有這么好的命。”

  “結婚以后還工作嗎?”父親問。

  “我希望工作,他們不贊成。”卓依說,心中還是有著解釋不來的不安,“說賀家的婦不用工作。”

  “賀家人容易相處嗎?”

  “每一個人都喜歡我,尤其嬤嬤。”她立刻又想到家杰,家杰喜歡她嗎?下意識笑起來。

  “你好福氣。”母親透一口氣,像是安慰,“你有這樣的歸宿,我就安心了。”

  馬會中餐廳,賀家訂了獨立的房間,他們到達時,賀家全家人都已等著。

  家俊第一個迎出來,握著卓依的手,很親切地歡迎卓氏夫婦。

  “應該我來接你們的,因為醫生時不準我駕車,只好麻煩卓依。”他親切友善地說。

  立刻,他羸得卓氏夫婦的歡心。

  卓依心懷鬼胎,卻力持自然。她與家珍交換一個眼色,看見家杰坐在角落處,只淡淡地向她點點頭。

  心中掠過抹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緒。自家俊醒后,家杰明顯地疏遠了她,尤其家俊在場,他甚至不肯跟她說話。這沒道理,就算將來她是嫂嫂,話總可以說吧。

  兩家人歡聚一個晚上,互相都很滿意。尤其賀家沒有嫌棄卓家家勢普通,這已經相當難得。回家的路上, 卓氏夫婦的情極好。

  “賀家的人真難得,個個都這么好,這么友善,平易近人。”母親很開心。

  “人家是給卓依面子。”父親的聲音也是喜悅的。

  “我喜歡家俊,已是成功人士,一點架子也沒有。”母親停不了口,“還問他長得好不好,我看哪,比哪個男明星都漂亮、有你質。”

  “外母看女婿。”

  “女婿”兩個字令卓依不自在,她皺眉,卻沒作聲。真要嫁給賀家俊?

  接下來的日子,賀家人幾乎日夜不斷地圍繞著卓依,帶她逛街,帶她到處去看場地,帶她看首飾、看禮服、看旗袍,已是在籌備婚禮的模樣。

  祖母選了良辰吉日,在兩個月后。

  “如果不喜歡香港的婚妙,可以去歐洲選。”明玉一再說:“我和家珍陪你去。”

  “不不不,在香港就行了。”她拒絕。莫名的心虛心情并未消散。

  家俊的未婚妻為什么一直沒有出現?還有,與家俊有關的案件一事。這陣子也沒聽見任何消息。

  啊!想到警方的案件,她才警覺,幾乎半個月沒見過家杰了。

  “家杰呢?”她偷偷問家珍。

  “學校快開學,他搬回赤柱了。”

  但是暑假還沒有過完,他還為其他原因嗎?

  家俊對她并不癡纏,不佑他原本對女人如此?或是婚事已定,不再緊張,或是──其他原因,他并不要求卓依常伴身邊,所以這段日子, 她反而輕松了。

  他已開始上班,回律師樓處理事務。從他口里知道,在美國的羅渣還沒有回來,律師樓所有工作都由他處理,所以極忙。

  下班后,卓依打算白天在中環逛逛,她不想開車塞在車龍之中,今她也不打算去賀家,無論如何,她心中仍有壓力。

  在置地廣場看櫥時,另一個熟悉又顯得陌生的影子出現在身后。

  “家杰。”她喜悅轉身。那種偶遇的喜悅是真真正正發自心底。

  他也笑,臉容卻明顯地清減憔悴了。

  “沒想到遇見你。”她爽朗得很,“找個地方坐坐,好不好?”

  他們就在置地地下噴泉邊的茶座坐下。

  “怎么不聲不響地搬回赤柱?你不是說那兒暑假游泳的人太多,太吵嗎?”她關心。

  “喜歡清靜。”他說:“習慣一個人獨處。”

  “很矛盾。喜歡清靜還往赤柱跑?你的房子面向沙灘。”

  “不否認我是個矛盾的人。”

  “你──不舒服?”卓依凝視著家杰,那張溫文的英俊臉孔上全是疲倦。

  “晚上睡不好。”他笑得無奈,“天氣,胃口也不好。”

  “再搬回家,你家工人做的菜、燉的湯都特別好。”

  “家里──太濟了。”

  “擠?你家的房子?”她夸張地說:“你沒見其他香港人住的地方,你會給嚇死。”

  “擠,不是屋子大小,也許精神上的。”

  “精神上?”心中一動,彷佛捕捉到些什么,又不確實,“家俊?”

  “不是任何人,我──也許個性孤癖, 不大合群。”

  “你與你的學生,還有以前的日子,不覺得你孤癖。”她目不轉睛。

  “不要談我。”他避開了,“不去見她?”

  他,當然是家俊。

  “他很忙,這陣子我也少去你家。”她真心說:“有時太接近反而不是好事。”

  “那表示晚上你有空?”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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