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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我怀疑。”晓晴说:“那样的女人雨浓不可能爱上,他的品味不会那么差。”

  “爱情不讲品味。”

  “不再跟你讲了,你固执得好像一头牛。”

  雪凝嫣然一笑,转回居住的根德道。

  这条路以前是很美的。那是地铁还没有通车之前,根德道是出名的静,尤其下午四点那家著名的幼稚园放学后,此地静得连落叶声都听得见,小时候兄妹俩常在黄昏出来散步,那种宁静,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至今不会忘。

  但是如今地铁站、的士站——总有一大排的士排队在那儿。每天都是人潮涌涌,静是不可能了。

  虽然冷家在根德道的另一头不受影响,但气氛已破坏无遗。

  现代文明带来了交通方便,但自然的一切就遭到破坏。值与不值就很难下定义了。

  家里是安静的。

  前面园子就四五千呎,房子在四五千呎之后。但是冷家人少,尤其现在,雪凝觉得好冷清。

  “妈妈在家吗?”她问工人。

  “刚出门,晚上和老爷有应酬。”

  应酬,是大人的世界。

  洗澡换衣服,弹了一阵琴。谁说她今天有心情?不过是骗晓晴的。

  琴声凌乱得令自己也生气,算了,吃晚饭吧!

  一个老工人服侍她。

  “哥哥呢?”她看见只有自己的一双筷子。

  “少爷回来换了衣服又出去了。”

  是。冷敖和晓晴有约会。

  全世界大概只剩下她孤独的一个人。

  叹一口气,连饭都不想吃。

  “我叫厨房给你煮一碗面,好不好?”老工人对她非常非常好。

  “不。我在外面吃了东西,吃不下。”

  “我陪你在花园散散步。”

  “不了。我想上楼休息。”

  “我陪你看电视。”老工人还当她是小孩子。

  “我做功课。”雪凝“逃”了上楼。

  “太”关心不是不好,但也绝对不是“好”,是负担。

  房间里一样冷清,她坐在书桌前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形,全是雨浓引起。

  雨浓。

  电话铃响了。

  打电话的不是晓晴就是雨浓。此时晓晴不可能打电话给她,是雨浓吧?

  “今夜还是没有空?”他温柔地问。

  听到他声音,想起他潇洒、英俊的模样,心都揉碎了。但——她坚持原则。

  “今夜——我想弹琴。”她福至心灵地说。

  “不愿出来?” “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出来。”

  “我也是坚持一定——不过弹琴很好,我很怕听你说要温习功课,很没希望的样子。”

  “希望?”她不明白。

  “是,很没希望。”他重复说。

  “淑贤好吗?坚志好吗?”

  “很好,谢谢你的问候。”

  “不必谢,我随口说说的,并没有诚意。”

  他沉默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我要下楼了。”她真骄傲。

  “雪凝——我能来吗?”

  迟疑一下,她说:“我要弹琴。”

  牛头不对马嘴,希望他明白。

  “我明白,再见。”他先收线。

  他明白什么?她是渴望他来的,他真的明白?

  雪凝没心情的放下电话。

  他是什么意思呢?每天打电话来燃起她的希望,又自动熄掉,是什么意思呢?

  他在跟她开玩笑?

  这种人真可恶,真可恨,他为什么要出现?

  当然不下楼弹琴了,哪儿来的心情?拉起薄毡,她来个蒙头大睡。

  怎么睡得着呢?翻来覆去的转身。刚才晓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太强硬,太骄傲,太固执?

  但——她的个性如此啁!要她改变个性来迁就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

  爱情,不是要其中一个牺牲自己的个性或思想。

  睡不着,惟有看书。

  忽然间她想起这个时候能看一本八卦周刊该是很不错的,至少不用动脑筋。

  她是不买这种杂志的。前几天在楼下看见一本,也不知道是谁买的,或者——去拿上来吧!

  匆匆下楼,客厅、书房都找了一次,没有。是不是扔了?

  想找工人来问,突然看见钢琴室有灯光,那是她的“私家重地”,谁闯进去了?

  带着一丝不满走进去,看见雨浓竟坐在那儿,安详、平和而温柔地笑。

  “你——”她皱眉。立刻又心花怒放,他终于来了。

  “钢琴演奏还没有开始吗?”他问。

  “取消了,因为票房不好。”她的喜悦从全身每一部分透出来,掩也掩不住的:“已买票的人可退票。”

  “我不退票,坚持要听。”

  “没有可能。”她努力保持平静地站在那儿:“我不会为某一个听众而表演。”

  “为一个朋友的请求呢?”他凝望她。

  十天不见了,他凝视的眼光有丝贪婪。

  “朋友可分很多种。”她说。

  “那种一生一世的呢?”他再说。

  “不可能。男人们现在都失去耐性。”

  “不能一概而论,有特别的。”

  “等我看见那特别的才说。”她一直站在门口。

  “为什么不进来?”

  “演奏会取消了。”她很坚持。

  “好吧l”他站起来,缓缓走回客厅坐下:“现在我可算一个客人?”

  他是在表示让步吧?她的喜悦加浓。

  她坐在他对面,发现他的视线仍紧紧追随,下意识地脸就红了。

  “淑贤打算在香港长住?”她还是很小心,为自己留退路、留余地,她实在太小心了。

  “是。她还预备开一家小小的电脑公司,接些中型机构的计划来做。”他说。

  “女强人本色。”

  “她是事业型的女性。其实——她并不适合结婚。”

  “她已结婚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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