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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最沉重的伤害是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他尽力做着他交代的工作,极尽完美的连挑剔的老爷子也忍不住一再点头。可是他偶尔有的情绪是冷笑。他并不欣赏认真工作的女人。她有能力,可是并不嚣张。

  王亿豪认定日本妇女是全世界最适合娶来当妻子的女人,所以七年来以日本的妇德教育她,让她在公事之外,是个能柔能媚的完美女人。这七年已使她失去原本自我的性格了,为什么他仍不看她?

  “庞非?你与他一同长大的,告诉我,要怎样他才会看我?以对待那女孩的方式对我?”黄顺伶几乎是垂泪了。

  庞非温文俊秀的面孔被昏暗的灯光遮去了神情,看来有些许阴森,口气却是温柔的——

  “你明白,连自以为最了解他的老爷子也掌握不住他。我与他一同成长,一直都是与他人相同,不知不觉得痴痴跟随他身后,对他投以惊叹的眼光,永远抓不住他真正的心思。他太善变了!我只能在他过往的行为中去深思其中的蛛丝马迹。”

  黄顺伶倾身更急切道:

  “老爷子说你最有智谋的,你必定了解他比别人更多。而且他也看重你这一点才让你跟随那么多年。求你,告诉我!至少让我能多了解他一些。”

  “他并不需要任何人了解他,他只要别人的服从。他有绝对的无情与火山的热情。可是阴晴的落差太强烈,永远让企图讨好他的人提心吊胆。不要讨好他,当他要时,他会自己去掠夺拿取。顺伶,老爷子一再交代的,竞尧不会要你主动奉上的心。你表现得愈无动于衷,愈能激起他的征服欲。收起你的感情。你下午见过何怜幽,应当明白她吸引他的原因。因为何怜幽没有将王竞尧看在眼底,使得王竞尧生平第一次以巨资买女人,誓死也要得到她。”

  “她——有没有比我美?”黄顺伶接受了庞非的所有建言,但不安的心仍在。一向自傲的她,在见过何怜幽后没有了信心。谁比较美?她要客观的答案。

  这女人究竟仍脱不去庸俗的心胸!庞非叹了口气。一向高贵优雅的黄顺伶在不安时,居然可以平凡到这地步!他对老爷子的眼光有些失望了。

  “美丽的比较不是重要的事,他要的是不凡的心!”王竞尧要天仙绝色还怕没有吗?他身边的女子那一个不是美丽的?但美丽不再是他选择的重点了,或者说,从来不是。因为他生来就不缺乏。

  黄顺伶毕竟也是聪明的,在他点明之后,就不再问更多失态的问题,一径陷入深思。心痛又依恋的回想王竞尧不凡的仪表与冷笑。那个惹尽天下女子心碎的无情男子!如果能不爱上他有多好!如果她只是纯粹的拜金女郎该有多好?——

  ***

  五月末的日本是没有什么看头的,既来不及赏樱,又看不到枫红。幸好春夏之际,至少还有一些花儿可看。

  昨天抵达成田机场,在东京下塌?没有机会看清东京这座有二千万人口的大都市。中午时刻,王竞尧带她来到了箱根?山路蜿蜒,使得坐飞机没晕的她,终于晕车了!傍晚到达他的湖边别墅时,依然什么也没看到、玩到。她来日本简直是参观饭店陈设的。相信王竞尧会有些后悔带她同来。她为他添了麻烦,败了他的游兴。办完东京的事后,什么话也没交代的就把黄顺伶丢在东京,带她来箱根。一意孤行是他的行事方式。他可以命令任何事,却命令不了她在山路中不得晕车。

  他的别墅是日本传统造型,都是和室,全铺榻榻米。一楼还比较西式一些,有沙发什么的,二楼就完全日本化了,以纸门隔间,像在看日本古戏码似的。

  他将她抱上床,平方在铺好床榻的一张床上,表情有些无奈。

  一个日本老妇跪在门口对他说了一些日本话,就间他也回了些什么,一挥手,老服放下两杯茶,拉上纸门退下了。

  “我带你去洗温泉,身体会舒服些。”

  “我好多了。”她坐起来,接过他的茶润喉。

  昨夜的他既冷漠又可怕,宣告着种种威胁,他会做得到他说的。后来他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夜的清酒,燃烧怒意的眼眸始终投射在她身上,似乎要将她烧毁,也让她害怕得一夜无眠。大概是失眠才会晕车吧?但她的不适也使得他付出一点温情,不再严厉以对。她是在庆幸吗?

  “换上。”他拿出两套和服。

  一式同款的日本民族花色。黑白相间,宽大那件是他的,瘦小的那件是她可以穿的。他怎么会有女用的和服?这种是浴衣也是睡衣。昨天在饭店时就看过了,日本饭店会为住宿者准备和服。可是,他怎么会有——女用的?

  “我有带睡衣。”她没接过。不想穿那种遮不了多少肌肤的东西。

  他微微邪气的笑看她。

  “我要看你穿上的模样。只在这里,只有我能看。”

  何怜幽无言接过,捧在手中端详,语气有丝叹息——

  “日本的东西。”

  他坐近她,将她及肩的黑发揉了揉,有些嘲弄——

  “民族意识太浓。你是八年抗战转世而来的英魂吗?我希望你有世界观。”

  她摇头,她没有那么伟大的胸怀?在她虚无的心魂中,世界种种没有值得关注的,非关仇日情结。只是——不喜欢加诸于自己身上的色彩罢了。

  “你要我像个日本情妇吗?”她跪坐着替他更衣。如果他要,她就得服从。

  “不,你谁也不要像。”他拉她入怀,摩擦她脸。

  “连情妇也不像?”

  “是的。我的女人与众不同。”

  沉默了会,她问出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

  “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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