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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老家伙滚了一圈之后才被人扶起,而那人——就是脸色铁青的杨敦日。他旁边正站着需要氧气筒来急救的主办人。

  完——了。

  她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以为他会破口大?她的泼妇行径,不料他竟是看向他所扶持住的男人,以笑里藏刀的口气有礼道:

  “先生,那位小姐是有爱人的,你没打听到吗?”

  “我我——我——”可怜的老色狼完全无法开口告饶,因为咽喉被重力给压制住。

  “年纪大到可以领老人年金了,就乖乖去等发放,没事就含饴弄孙一下,别当自己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瞧,才滚下来一圈,就脸色发青。你还好吧?没事吧?我想救护车很快就会来了。嗯?怎么不回答呢?”

  老色狼不知是吓到还是呼吸不顺,总之是厥了过去。杨敦日好声好气地央求工作人员帮忙他把人扶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并安抚好群众,让会场回复寻常的模样后,便领着她走人。

  她一直在发呆。上车时发呆、煮面时也发呆,一路发呆在现在,就为了他一句“她是有爱人的”。他为什么这么说呢?莫非他——一直是以爱人自居的?

  他每天接送她去会场,看她梳妆与卸妆;载她四处吃、四处玩,有时更像是——要吻她了,但没有,教她又气又挫折又困惑。他把她弄得好迷糊、好忐忑——也好生气!

  他到底想要怎样嘛!别以为他很帅就可以乱逗她哦!

  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嘛!

  王伶她们都口径一致地说她在恋爱,她极力否认;有时见到常奇伟,他就是一副她拐了他好友的欠扁表情,让她好想拿过期的食物往他脸上砸——这人,长得像她夫君已经够糟了,性子还那么差劲,每看一次,心情就糟一次。

  有没有在追求她,是一大疑问;第二个疑问是,他会不会因今天的事情找她算账?他一向反对她滋事的,觉得她处理正义的方式太欠缺手腕。

  他总是会说那些逆耳的话——

  “我不反对你伸张正义,但做事情要讲求方法,才有可能在全身而退的情况下又能使正义胜利。”

  对对!他就是会这么说,很烦人的。

  而且还有一长串可以说的呢!

  “我虽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会让你觉得非做不可,可是我拜托你,先想想怎么保护自己可以吗?你几乎每次都要沾上一点麻烦的。”

  碍着你啦?她厌烦地想。

  “没错,碍着我了。”杨敦日回答。

  啊!他有读心术?偷听到她的心音!

  “你怎么知道——”不对!原来刚才那些对白不是她自己在幻想,而是真实且正在发生的。“啊!我说了什么?!”他不会全听去了吧?

  他笑。碗底已朝天,吃饱了,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你真的想知道你刚才怎么批评我、嫌弃我?要不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倒带给你听?”

  “不用了。”她坐直身,很明智地拒绝。

  杨敦日也就好心地放过她。要斗嘴随时有机会,正事先谈完再说。

  “明天起,你不必再去文物展会场了。”

  “咦?为什么?我搞砸你的生意了吗?”她惊呼。涌上无限的歉意。她从不想因自己的强出头而使旁人遭殃的,而且今天这情况并不全是她的错呀,主办人怎么可以终止合作契约?还有四天不是吗?“杨,我很抱歉——”

  “不必抱歉,这句话该由我说。这些天来你太累了,又不停受到骚扰,只能说当初我推荐主办人加入你这一项表演专案时,完全没料到会造成这种盛况,以至于在保护你的措施上,完全没做好。是我的疏忽。我一直在跟唐老板要求终止,但他不仅没同意,还想延长,也好趁今日这事件,推了他。”

  她不明白。

  “但契约没履行完毕,你得赔钱吧?”他何必因这几天,赔上一笔违约金?“而且,我天天坐在那儿虽有些儿疲惫,但也趁此慰藉了思乡之情,不觉得辛苦的。”

  “一点小钱,不碍事。”他提醒她:“别忘了厌茶快被那四个老板给搞垮了。”

  她惊呼:

  “哪会?厨师答应全日来帮忙的,她们四人端个盘子跑堂会出什么错?”

  他耸肩:

  “我忘了告诉你,王大厨请假南下帮忙徒弟的小吃店开幕,半个月后才回来。这五天来,你的厨房里只有四个拼命叫外卖回来欺骗顾客的败店女。”

  “天啊!”多么可怕。

  “所以,等会我还是送你回店里去吧。”

  这些天来他老带着她回公司,要不就去玩,往往十一、二点才送她回厌茶楼上。她压根儿不知道厌茶快被那四个女人玩挂掉。可见她忽略她们有多彻底。

  她的整颗心全挂在他身上,她的双眼只看着他——

  不知何时开始,她的生命中填了满满的他,再也没别的。直到现在,她才猛然发现。

  “我们、我们怎么会在一起呢?”她自问,也问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样的夹缠纠葛。

  他别有深意道:

  “我们早就在一块了,不是吗?”

  “什么意思?”她戒慎地问。怕他脱口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将她打成出墙红杏。她——才不是呢!“你可别胡乱想,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对不对?”

  杨敦日脸色沉了下,但很快地换上笑脸,让她以为自己眼花。很鸵鸟地不去面对两人之间的暧昧。就——这样吧,一切都若无其事。

  他牵她站起身。她也习惯被他牵着了,直到发现要避开这等亲昵,已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了。

  “放、放——”叫他放手,会不会显得太过不客气?她心中忐忑自问。而且,他的手好暖、好厚实啊,真是教人舍下得。

  “放什么?”他打开门问。

  “手啦。你不该牵我的!”

  突地,他俯身啄了她面颊一下。

  他在做什么?!她立刻化成一块石头。

  “走吧!我的好、朋、友。”他笑得好和煦,天下太平的样子。

  呆若木鸡的范喜言,完全不知道自己早被猎捕住。在索心求爱的陷阱里,注定要愈陷愈深了。

  “你是不是在追求我?”

  “怎么可能?我们是好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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