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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陆湛,你不该让我困住你的一生。记得吗?你曾经意气风发、目中无人到足以征服全世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困住你。”她低声央求:“我喜欢目前的生活,不愿再改变了。陆湛,我的朋友不多,你愿意来当我们家的好朋友吗?让我们一同和平共处,当一辈子的朋友。”

  陆湛扯动唇角:

  “不,如果不是当你的丈夫,咱们什么也当不成。你不能要求我在爱你的情况下成为你的朋友,然后见你们夫妻恩爱无比。这辈子,我只想当你的丈夫,为什么你始终选的都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为什么那样的对待反而可以使你快乐!?为甚么我再努力依然什么也不是!?”

  他双手插入发际,口气沉郁。凭什么耿雄谦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她始终如一的爱恋!?凭什么!?

  如果真有上天,为什么他永远无法所愿得偿?为什么他竟是被排挤在角落的那一个!?

  “对不起——我强人所难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放过你自己,也许——当你放下了对我的执念,会发现自己生命中的桃花源正等着你。陆湛,你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之一,我总是只接受,不回报,如今我已不再是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了,所以必须有所回报,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但我可以尽力去找出来。”她恳切地面对他,几乎哽咽不能成言。

  陆湛习惯性要伸出手,却硬生生顿在半空中,最后收回口袋内握紧拳头,命令自己不要看她怜人的面孔。

  “我要你。”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想,一直都是。

  “对不起,我只爱他,无法——”

  “为什么你不怨他?不恨他?你认为自己打算的——唉!那种男人凭什么可以得到你,而我却不行?他丢下你二十年哪!为什么你如此盲目!?”他低吼出来。

  盲目?谁不盲目呢?在爱情这上头,岂只独她?陆湛何曾不是盲目了这二十多年?她笑。

  显然陆湛也察觉自己用辞可笑,甩了下头,仍问:

  “为什么?蔚湘?”

  “我爱他。”这已足够代表一切。

  “时间会消磨掉痴心,只有得不到的人才会日思夜念。”他语中掺入苦涩。

  她抬起头,着向窗外景致,突然道:

  “记得我们十六、七岁读到的一首诗吗?关于一个名妓寄了封信给陆游,信中所写的那一首?”

  他没有回想起来。在共处的六年中,他们背了无数首诗,与无数的古文。

  叶蔚湘轻声念了出来。

  那并不是一首完整严谨的诗,甚至算不上是诗,排律、对仗全不遵守规则,严格说来,只是一封信而已——

  说情说意说盟说爱,

  动便春愁满纸。

  多应念得脱空经,

  是那个先生教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

  一味供他憔悴。

  相思已是不曾闲,

  又那得工夫咒你?

  好个“相思已是不曾闲”,道尽了她二十年无怨无悔的心、至死不渝的坚贞——与痴傻。

  败了,败了!陆湛心中再一次自嘲。

  他从不曾败给耿雄谦,他只败给蔚湘的情意别属,以及她从一而终的傻劲。

  如果一个女人被丈夫抛弃了二十年却还学不会怨恨,也抹不了爱意,那别人的强出头又算什么东西?再一次破坏她的幸福罢了。他要做这样的事吗?

  他以为这次他可以的——

  但幸运之神从不愿为他启开这一扇门。

  耿雄谦那家伙说对了一件事。他仗着“爱”去赋予自己踰越的权力,以为自己是她的天神,必须捍卫她的无助,但属于夫妻之间的情事,容不得他多事地来算账。

  他算什么呢?傻子罢了。一辈子翻不了身的傻子!

  “陆湛,分开的时间里,我用思念填满空虚的心。那时候比日夜相守更被他看重的,是我的安全;为了这一点,我无法恨他。这二十年,何尝不是让他饱尝思念之苦?而我至少还有女儿作陪,但他没有。”

  “别说了!我不想知道更多了!”他起身,像瞬间老了数十岁,步履万般艰辛,执意往门边走去。

  她追了过去:

  “别再与雄谦斗了好吗?”

  他看着她,苦笑:

  “我真能斗死他吗?不,我不收回我所委托的报复行动。如果他当真那么容易死,就不配当老大了,而且,你太小看你丈夫那混蛋的势力了,我能做的其实有限得很。蔚湘,他的成就比你我能想象的更可怕。”

  他打开门,见到耿雄谦,竟是不由分说揍过去一拳。耿雄谦躲得算很快了,但仍是中了一拳,可见陆湛这些年拳脚也没搁下。

  这小子真他妈的死性不改!耿雄谦铁拳也揍了回去。

  “雄谦!陆湛!你们别——”叶蔚湘立在门口,简直不敢相信他们这把年纪了还会打架!

  显然有多年实战经验的耿雄谦占了上风,当陆湛被揍倒在地上时,一抹情影飞扑在陆湛身上,准备代他承受所有拳头,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叶蔚湘,原来是罗姒——一个被陆湛用来当叶蔚湘替身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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