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席绢 > 相思已是不曾闲 | 上页 下页


  忍不住笑了起来,仗着四下无人,她改而坐在草皮上,伸手拨弄池塘水;要是陆湛知道了,必定会喝止她,怕池水太脏会令她生病。

  “呀!”低呼一声,她倏地抽回手,讶然地看清池水下面有好几只肥大的鲤鱼正靠了过来,差点将她的手指当成食物啃。“我的手不是鱼饲料哦!”双手背在身后,她小声地告诉池中的鱼:“我明天带一些面包屑给你们吃好不好?”

  鲤鱼们见无食物可吃,早已悠游而去。她双手支着池畔,倾身要找鱼儿们的行踪,已不复见,倒是向西的夕阳提醒她该回家了。她站起身,拍抚裙子上的草屑,必须弄得干干净净才能进家门,而愉悦的心也渐渐回复初来的沉重;又是一天了。

  转身要走出公园,不料一抹男性身影不期然撞入她视线中,她愣了下,不知道这方天地几时有了第二个人,而她却浑然无所觉。怔然无措地别开眼,走了几步,才因脑中飞掠过的熟悉而顿住——那人——她见过吗?

  旋过身子,她斗胆地又看了过去,却轻抽了口气——她记起来了,是公车上那个男子,有一双闑暗得令人心悸的眼的人!而他似乎也没料到她会再回首,已走到她刚才席地而坐的地方,正躬身抬起她飘落的粉蓝发带。

  景象有一剎那的凝结。他默然无语;她屏住气息而任芳心张狂悸动,如脱缰野马那般。

  他拾了她的丝带——

  耿雄谦向来冷静的外表,却抑制不了狼狈袭击而上。

  着了什么魔让他有这种可笑的举动!?恶狠狠的眼光不客气地瞅上了她小鹿似惊惶张着的大眼,他大步走向她,将发带递到她面前,无言地命令她拿去。

  她退了一小步,被他迫人的霸气吓得畏却,竟是没胆伸手承接,又退了好几步,转身跑开。心跳狂烈的声响盖过了她所有的知觉与听觉,那种胆怯不知从何而来,令她纷乱不已,理不出正确原由。

  “站住!”铁般的大掌在她逃跑的数秒内牢抓住她细瘦的手腕,硬是扯住她的身形。

  “好痛!”她低呼,却没有力气去挣扎,也不懂得如何对抗蛮力的侵略。望入一双恶狠狠的眼,吓得她眼中凝聚泪花,仓卒间,同时也看到了他凌乱的衣裳上有打斗初歇的痕迹——他是——不良少年呀!

  “是!我就是不良少年!你们贵族人类眼中的败类!”耿雄谦扭曲地扯出一个邪笑,向来不动的心绪被她一双明眸所透露的讯息惹毛了,执意且恶劣地想让这乖乖女流泪!

  不良少年向来都这么做的,不是吗?

  然而,当真她流下了泪,他的烦闷却更为沉重。

  将发带塞回她手中,他放开她,道:

  “滚回你的世界去!”

  “对不起——”她努力要逼回眼泪,鼻音却浓得难以掩饰哭泣的事实;她羞愧地道歉,虽不明白自己何时伤了人,却能深切地感到他眼中怒意来自她无意中的刺伤,自然地让道歉溜出口:“我伤害了你——”

  他回复冷然:

  “没什么好道歉。”

  心中为她的敏感而心惊,她看起来那么娇弱、受尽保护,怎么可能会有体恤他人的温柔?不!这不是他要的,更不是他要得起的,所以他不该深想;他今天根本是着了魔才做出一连串的蠢事!

  “回家去。”他转身而去,僵直而气愤地大步走开,没看她一眼。

  叶蔚湘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低头看自己被抓红的手腕与手中的蓝缎带,酸酸甜甜的感觉浮上心头。见过他两次,总是见到他负伤。是的,那是另一个世界才会有的生活方式,拳头、刀枪、暴力——好可怕!

  他是怎样的人呢?为什么总在受伤?而那样的事情,竟令她的心猛烈地纠紧不已,为什么呢?

  生命中的缘分呵,常是由许多不经意促成——

  烙印上心头的第一名男性,居然不是对她呵护备至的陆湛,而是那个不知名、并且来自另一世界的人。命运的摆弄,常是令人不知所措的呀!

  她没有对抗的意图,只有习惯性地顺服——夹着些微酸酸甜甜的滋味。

  §第二章

  星期天,难得的放假日。趁着叶继儒北上开会,叶夫人让叶蔚湘过了一个真正的假日,不必六点整起床洒扫应对进退、不必背古文、不必习字帖、不必温书,更不必小考。两名兄长早已去学校打球,而她被允许睡到日上三竿,但因为习惯的早起,让她只多贪睡了一小时。

  陆湛今日亦北上去与父母同聚。自从陆家以食品业掘起之后,稳扎稳打地经营十几年下来,如今已在商界占有一席之地。两年前因工作上的方便,陆氏夫妇已搬到北部,而陆湛则为了叶蔚湘而留下,但每个月必定抽一天空上台北与父母相聚;所以今日的她,是真正的自由了。

  将自己的房间整理好。才要准备去图书馆借书,电话铃正巧响了起来。

  是叶夫人接的,叫她道:

  “蔚湘,听电话,陆湛从台北打来的。”

  这陆湛啊,总无时无刻地盯住她。

  “我是蔚湘。”她轻声对话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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