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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在他的公寓中,不知从何处飘来似有若无的音乐声,然后他黯淡的公寓中亮了起来,由天花板落下了不知怎么出现的花瓣,然后轻柔地叫唤一声又一声,全是他的名字——

  “谁?是谁!?”他歇斯底里地叫着,整个人缩在角落,眼睛往上紧紧搜寻着,却什么也见不到,这更令人毛骨悚然。

  轻柔的声音又传来了,并且添了一抹不悦的气息:“别怕呀,别怕,我们是天上派下来指点你迷津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即使是强盗也不会声称自己是强盗,同理可证的情形下,他才不会轻易受骗。

  “你是什么鬼?是不是楼上的住户在装神弄鬼?不要玩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听声音分明是一个小女生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可信度,他是无神论者,不信怪力乱神那一套,这是孔老夫子有交代的。心正则百邪不侵,什么东西都不怕——即使有一点点怕也要装出很神勇的样子,可是——可是那些不知打从何处来的花瓣已淹到他小腿了,再洒个不停的话,他可能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花淹死的人了。

  那阵娇脆的女童音又由上头传来,声音更不悦了,几乎可以感觉到再多一点点不悦的话,铁定有人会遭殃:“封琉,汝可知为何汝会如此不顺,连女友都成了别人的妻?那就是平常没烧香,没保佑的关系啦!如果你再铁齿下去,只怕——”尾语以冷笑终结。

  “你——你想怎样?我不怕你的!”

  病急乱投医的封琉居然以双手食指交叉,做出十字架的形状,并且口中念着般若心经,那样子倒有点像乩童作法。

  而,此时隐身在天花板吊灯上的三名小鬼,也在进行自己的高峰会议,不过手下的工作可没有停,荼靡从袋中掏出花瓣来洒;而红心拿着他那已失去法力的弓,用它仅剩的价值,以弦当琴弹着不成调的“仙乐”。各自司职后,月芽于是当了开讲人,不过她的演讲词并无法让另二人苟同,才会往封琉喃喃自语时随他去玩,等他们结束会议后再来应付他。

  “喂,你怎么可以叫他烧香拜佛?不公平,趁机传教,人可恶了!要信的话也该信我们西方的神!”红心首先开炮。

  “搞不清楚状况的东西,这边是东方,没事少掌你们西方的神来耀武扬威。”月芽差点一脚踹他飞山吊灯外。真可耻,那些西方人唯我独尊的傲慢心态,连神仙也一个样。怎么,把白人以外的种族当次等人呀?自己闭门当王做白日梦也就算了,竟还敢真以为有那么一回事地去要求他人。

  荼靡也有话说了:“你们东方的神界真的很不合作,非得自创一派不可。有资格当神或当魔的人,我们又不会亏待你们,一样可以列位仙班呀。你看,这会儿整个神魔的体系都混乱了,在十九世纪以前,各国闭关自守,交通不发达,各自有一片领域也就算了,可是时代在变,东方人都过起圣诞节来了,宗教也各自有其信徒,你们再这样任性下去是不行的。”

  月芽可没有减了气势,以更傲然的语气对抗这两名来自西方的笨蛋:“放眼全球,有谁人口比中国多的?放眼世界,哪一处的财富会有东方黄种人多?凭什么我们必须听命于你们白种人的指挥?为什么不是你们来朝拜于我们东方神界?事实上我们也会善待西方那些有资格当神或当魔的人。少数服从多数是千古定律,你们西方神能见容于东方,是我们拥有宽大胸襟,兼容并蓄地接受你们,反观你们,死命地恐吓人类必须信奉唯一真神,连自己祖宗牌位都不许追思祭拜,多自大、多心胸狭小呀!你们宙斯只配替我们佛祖牵大象;而你们撒旦,只适合当我们的牛头马面,还敢叫嚣,哼!”

  “你敢骂我们家大王!”一天使一恶魔异口同声地大吼,然后荼靡拿一把花瓣塞住红心的嘴,抢到发言权:“喝!你别吃不到葡萄骂葡萄酸。如果你们东方的神真的有那么好,为什么普及人界的宗教全为西方所创?!还有啦,如果你们不是早就臣服于我们,怎么会老说‘驾鹤西归’、‘西方净土’那一类的话?可见你们东方神界想臣服我们已经很久了。”

  “那是你们西方人充满侵略性,连死了也不改其性。”月芽不愿再与他们多说,不耐烦道:“别吵了,算我鸁。咱们快些解决掉封琉啦。”

  即使原本有想再辩的欲望,也会在月芽双手成爪的威胁中,识时务地合上尊口;可怜红心失去了发言的契机,只能一脸不甘心地把怨气往肚子里吞。

  至于荼靡就比较得意了,认为自己辩才无敌,那个月芽是因为怕了才不敢再论下去,表面上她比较占上风,私底下却是他比较风光的,相信撒旦王“地下”有知,必定会替他记一次嘉奖。

  会议暂时完毕,封琉那厢也很配合地念完心经,正要得意地欢呼法力无边时,那个声音又来了,和着“仙乐”与花瓣,一切如同刚才——

  “封琉,吾等乃非异端邪魅,汝一再污蔑本仙姑,实是不智之举。我佛慈悲——哎唷!好嘛,天神——撒旦也一同慈悲,今日特来点化汝,连速跪下接旨。”月芽抚着后脑,趁这个空档左右开弓各揍了身后二人一拳。

  天哪!心经与十字架都不够看。天花板上依然什么也没有,除了那只晃动得像神户大地震的吊灯之外。那么,只好试试大悲咒了,但——但是大悲咒怎么念呀?不然金刚经好了——不行,更惨,他连金刚经长成什么形状都不知道,死啦,死定啦!

  看来面对现实是唯一能在此刻做的事,反正他已快一无所有了,大不了人命一条嘛!

  “你有什么目的?快说!”他的口气突然很有男子气概了起来。

  吓得吊灯上正在拳打脚踢的三个差点跌下吊灯。

  “呃——咳!嗯——如果汝当真有心力挽颓势,重新东山再起,那么,明天必定要录取前去应征的那名女子——”

  “等等,我的公司目前不缺人。”事实上也请不起人,正在等关闭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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