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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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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夜箫没有反抗地被莲瞳压在地上,沾了浑身雨水与泥。任由她去闹,由着她又咬又吻,随她口中胡乱嚷着子熙的名字。而他,张眼望天,雨丝不断洒在他身上、打进他眼中,但他似无所觉,眼睛眨也不眨。 由着雨浇、由着莲瞳折磨,在他左脸左颈左肩上施虐。 没多久,莲瞳被醉意征服,沉睡过去。雨却没有停,雨水在周夜箫眼中不断淌流。 “对不起……” 雨声淅淅,盖住了那似有若无的轻喃。 好久以后,依然只有雨声,将这片沉窒的时空困住。 就在青华害怕又担心地以为颂莲王与王君会在雨中这样待到地老天荒时,他瞧见王君终于起身,那左脸左耳左颈侧一整片可怕的青红交错,让青华差点惊叫出来,幸好及时想起自己是在偷看,忙捂住嘴巴。 他看到王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似乎有点晕头转向的样子,好一阵子才有办法站直身躯,可能是刚才那一巴掌的力道实在太重,伤着了王君吧? 然后王君低头看着自己光裸的左肩,那儿不只是一大片青紫,还被狠狠咬出好几口子,正在流血。但周夜箫甚至没有将伤口上的血擦掉,他只是将被扯下到手臂的衣襟拉好,将胸口那朵银莲掩住,便再不管其他了。 然后有些吃力地将莲王背起来,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不远处的小草堂。 那个小草堂是平日王君看书的地方,里头有张小床。看来是要背王到那边安睡吧? 青华没有胆子跑出去帮忙王君一把,虽然心中很想,但他非常相信如果让王或王君知道了他看见这可怕的一幕的话,自己肯定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事不是他能知道的,也不是他该看到的。 青华腿软地坐在地上,好一会都没办法站起来。 虽然他不该也不能知道,但他还是觉得……王君好可怜…… 不过他实在没有能力去为着这份怜悯做些什么,因为—— 颂莲王真的好可怕啊! “子熙……” 小床上的莲瞳即使沉睡得失去意识,仍是对子熙牵牵念念,在辗转反侧时,会把这个已经烙在她血肉中的名字唤出。 她总是这样。偶尔来到他的房间他的床,抱着他,嘴里唤着子熙。看着他时,是在想念另一个人。 从很久很久以前,周夜箫就不再为这样的事而感到心痛了。 他的人生常常在不解、不平、不安与不得不的放弃中循环打转。他不得不习惯,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一生就是这样了。 被比较、被怜悯、被无视、被爱屋及乌…… 什么也还没做,就被评为差的;全力做出成果,不会有掌声;甚至连皮相上的美丽,也都只是别人的影子。 他的一生,就是这样了,就只能这样了…… 这个女人,他曾经爱过,或,以为自己爱过,可后来也没法证明自己是不是爱着。曾经那么痛的心,在熬过那必然的历程后,一切无所谓了之后,也觉得所谓的生不如死、爱不欲生等等的,也不过如此。 没有爱,死不了人;不被爱,也死不了。得到这个权倾天下的女人,他没有比较高兴;被这个女人恨,既不觉快意,也不觉得心碎。 他的人生,就是一连串的错与无止境的空洞。 无数次,脑中有个声音在叫嚣,说着这不是他该过的生活、这不是他应该走的人生!然而,那又怎么样呢, 又怎么样呢?他已经无所谓了。 既然从出生那天就是个错,也就没有所谓的正确了。 静默地将莲瞳打理干净、盖好被子。没多看那张英气出色的脸一眼,转身走出小草堂。 雨还在下,一直一直的下,这个雨季,每天都会飘雨,常常一下就是整天。 肩上的血还在泌泌淌流,将珍珠灰的衣服染成心惊的红。他目光从雨丝上转向自己的肩膀,抬手轻沾了点血丝在手指上看着。 淡淡自语道:“真奇怪,竟不觉得痛。” 说完,笑了。 又自语着:“当然不会痛,我是影子,怎么会痛?也许,血都流完了,还会发现自己仍然活着呢。我是影子,我不会死。” 影子不会死,只会消失。无声无息地消失…… 身子半靠着廊柱,猜想着是自己的血会先流完,还是天上的雨会先下完。 不久,一声带着惊慌的低唤打他身后传来; “王、王君……” 周夜箫半转过头,看到青华直直盯着他胸口那片血渍看,整个人似乎快要昏倒过去了。 看到血就晕眩,这才是正常盛莲男人该有的表现。 男人弱小,看到虫子会大叫、看到血渍会晕眩会呕吐。天生怕着所有事,把这片天留给女人去顶,男人只要柔弱可人就好了。 周夜箫望着青华好一会,对青华这样典型的反应,忽然觉得有点羡慕。他从不曾这样过,也许是他的感觉太淡,所以并没办法有这样正常的反应。 他不怕血,也不怕流血。就算今天遭遇了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施虐,也没有羞愤得去寻死觅活或哭天抢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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