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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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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也是这样以为的,但是从大丫那儿,我知道了你这种穿绯袍的,以后没仗打了,也不会被排进解甲归田的行列。你那位上将军是要让你当勋贵的,你的前途敞亮着呢,谁敢让你缩在作坊里大材小用地制香?” 秦勉笑了笑,没接这话荏。深吸一口气,道:“祖母将你取名叫香福,肯定不是因为前头有个叫钱芳的姑娘,而是你身上确实有香味,对吧?” “别再谈这个香味了。”她不认为这有什么好说的。 “别恼。”他搂着她轻声安抚。“这味道很好,军中几乎顿顿都有馒头——虽然不一定是白面,但馒头味儿都差不离,所以分别的这些日子,我可以常常“闻味思人”,这真不错。” 她被他的话给逗笑。说道:“能被你天天地想、顿顿地想,我也算是没白当你十来年寡妇了。”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明日就要出征了,你该对我说些好听的。” “我才不说那些虚话,一点用也没有。”她偏不说。 “可我想听,就想听你说些虚话,对我来说很有用。” “我想不出可以说什么。” 秦勉抬起头,额头抵住她的,轻道:“你要说会等我回来,说会给我生儿育女,许了今生相伴到老还要许来世的缘分,最好是生生世世永不分开。” 她惊笑。 “你……这也太贪心了!”她都没想过那么远。 他就是这样贪心,就是要她对他有相同的依恋—— “我走后,你不用像我一样天天想你,可是你得等我,像颗望夫石那样地等我。你一直等着,我就回来了。” 如果,回不来了呢? 她心底这样想,本来也想开口问,但心口突然像被针锥刺击般地痛了起来,让她一时发不出声音。 她没问出口的话,他像是知道般地回答了:“我不会死,我会活着。你没有当第二次寡妇的机会!”斩钉截铁的口气,像是山岳般无可撼动的誓言。 誓言一起,就要索求回应,于是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索道:“对我说些好听的。说些让我听了非回来不可的话、说些即使死了也一定要回到你身边的话、说些让我不敢死的话!嗯?” “我……”钱香福整个人被他钳得牢牢的,连呼吸都显得困难,但她并不想挣脱,也不想向他抱怨求饶。就要分离了,这点痛算什么?她觉得他可以将她弄得更痛一些,让她的身体可以更深刻地铭记,可是她知道,这样的力道已经是极限了,再重些的话,他定然舍不得…… 就在两人难舍难分之际,一声压低的杀风景声音自另个角落传来—— “头儿!头儿!上将军来到军营了!您得快些回去了,上将军一定会点兵的!”这是帮他放风的杜实,声音很急。 秦勉一怔,目光仍缠着她的双眼,而凶狠钳着她身子的力道却是渐渐地卸松了,像是冷静又回到他身上,而原先失去理智的急切已经被他压到心底最深处。 “我得走了。”他语气很轻,像是呼吸一样地轻。 从早上醒来,他就一直说着这句话。然后说到她给他送到军营、说到一同吃午饭、说到日落西山,然后她还在这儿,被他看着、被他抱着、被他紧握着双手。 “嗯,你走吧。”她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可以这样冷静。 “头儿!王勇吹哨声了,三急声,上将军在找您了!”杜实在另一边紧张低叫。 秦勉朝杜实的方向走去,走了三步,像是不甘心没得到她一句能够安他心的话,于是回头看她。 夕阳在他背后,将他雄伟的身影轮廓用金光描绘出来,让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顶天立地、英伟不凡,可却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双黑色的眼,像镶嵌了星光的磁石,将她紧紧吸住…… 她深吸一口气,朝他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一定立马改嫁。” 秦勉瞪大眼! “我真的会改嫁的。”她语气跟他的誓言一样坚定。可是,接下来说的话,气势就没那么足了,因为竟带着她不愿意让他听到的哽咽—— “所以,不要死。你死了,我就是别人的了。” 秦勉像是想跑回来——狠狠抱住她或狠狠朝她放狠话,但也就向她走了半步,就克制住了。就见他伸出右拳,在半空中用力挥了挥,朝她放着狠话:“老子不会死!老子会活着回来!你这婆娘给我等着!” 征讨北蛮的这场战事,凯旋而归是可以预见的。毕竟士气正锐,如猛虎出柙,又是三十万兵马去打北蛮的十五万人,自然应该取得胜利的结果。 只是怎么胜、胜到什么程度,就得看皇帝的意思以及上将军如何调度军队去打了。 皇帝的意思是:能把北蛮打得多残就多残,最好将他们打得未来一百年都没胆气想着要朝中原的方向走一步。 而上将军对这场战事有着更大的野望,他不仅要将北蛮打残,更希望将他们驱赶到更北的地方,把他们赶到沙漠的另一边、冰山极地的另一边,赶到天涯尽头,永永远远都不会再回来,然后将关外这一大片草原收归为国有,日后当成新朝的牧马场。 这是新朝最显赫的功绩,远胜所有前朝的伟业;是他周盛上将军军事生涯里将被铭记千古的伟大成就!往上数三千年从来没有人能办成这件事,顶多将外蛮给赶出关外,把城门关起来就自认为胜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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