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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嘎?什么?

  “你再婚还是我再婚?”她冷哼。累归累,可没或忘此刻洗手做羹汤的女人是他的女朋友。

  “婉萱在台湾没有亲人,爸妈想收她当干女儿,让她住进来,他们很投缘。”

  “不必收女儿,收媳妇比较省事。”她下巴渐渐抬高,酸酸的口吻无非是嫉妒着那女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与贺家人融成一片。

  腰身倏地一紧,她低呼出声,从镜里去瞪视前夫,怎么?发表意见不行哪?还是纯粹想量她的腰身?少来。这个前夫没有以前体贴了,真不知道自己干嘛还对他念念不忘。

  “解语,你可以保有你的率真,但不可以太任性。”

  “你嫌我?”她大受打击的转身面对他。以前他呵疼她都不够,根本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

  “不。”他轻吻她额。“我只是想找出让你融入我们家的方法。我可以因为爱你而把你的一切当成优点看。然而面对其他人,适当的收敛、改变自己定必要的,你看不出来爸妈也不晓得如何与你相处吗?八年前可以说你还小,但现在你二十八岁了,有了许多社会历练,就不能用以往的方式去对待他们。我相信你可以克服心结的。”

  她的大脑还停顿在“任性”两个字上头,根本来不及咀嚼他一串话中的意义,便直口道:“不适合相处就分开呀,我们当年搬出去住不也很好?你根本不知道面对他们时我多怕讲话粗俗不得体,让他们哑口无言。可是偏偏我就是不会读书、不爱看书、不懂得与他们相处呀,你都不知道我读书时最没有老师的缘,我不懂什么叫‘二十四个比利’,我也不知道‘花问词派’出自什么东东,难道是一群词人蹲在花园中作词作诗吗?虽然他们很有礼貌的不嘲笑我,但从他们尴尬的表情中就知道我的话根本牛头不对马嘴,好吧,书上的东西我不懂就算了,连看电视地出糗,我就觉得自己要去撞墙了,他们看‘武则天’,摇头说公主不是武则天的奶娘掐死的,我说电视上演的就是历史呀,然后他们又不说话了,常常一票教授上门开读书会。我的妈呀,一堆英文简直要吓掉我的三魂七魄。有没有?其中有一个没气质的教授夫人故意当众问我某一本书的书名,后来你站出来代我回答了,可是我就感觉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们一票高级书香制成的贺家人娶进了一个草包女——”

  滔滔不绝的叨絮完她一缸子的委屈及自卑,最后甚至是嘶吼出声,连同眼泪地弹了出来,没有一个人,能在满心自卑的情况下去面对令她自卑的人还能谈笑风生,更别说自己谈吐的层级与人格格不入时,那种屈居于下风的感觉有多岖。

  贺儒风轻抚去她颊边的泪,眼中有着心疼,他知道她有压力,但不知道她压力重到足以否定她的自我与自尊。想来,他的确是失败的丈夫。

  “没有人会看不起你,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你以为我与家人相处会成天‘子曰’或讨论世界名著吗?你有房子、车子、工作室,月收入比我多,为什么却还是自卑呢?”

  “儒风,你不会懂的,那种感觉好差劲,尤其现在又有一个条件那么好的女人出现,你——你看起来又不像要我的样子,我真天杀的自欺欺人以为可以与你当朋友就好,其实根本不行!我不要看着你而不能爱你,不能看着别的女人接近你硬装出好风度来祝你幸福。想拐你上床又拐不到,你又变得不体贴,我——反正就是没气质啦!”她用力想推开他,好躲到无人的角落舔祇自己的伤口。实在是太明白自己的哭相有多难看。

  他不让他挣脱开,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脸蛋,抽来一迭面纸止她泛滥的灾情,“来,擤一下鼻涕。”她依言做了一次。“再一次。”他又道,直到将她眼泪鼻水拭干之后,才搂她入怀。

  “你老是喜欢自己下结论。常常在我还一头雾水时,你就做完了自个儿所决定的事。真是该打。”他伸手轻拍她俏臀一下。

  “我哪有?!如果有,也是觉得为你好呀。”好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好喜欢贴着他的感觉——

  “为我好?是指离婚?还是不让我知道自己当了人家七年父亲?或者是想要我的身体却不要我给予的婚姻?”他一点也不觉得由她“为他好”的决定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她真的是太鲁莽了。

  她的脸孔垮了下来,他什么不好提,却来提这个。

  “我——我——也很难过呀,我也知道自己”伟大“错了地方,以为放你走是对你好,我当时才二十岁,什么也想得不深,我——”

  “所以我期许你二十八岁的今天,可以想得深远,表现出成熟的处世态度,如果你面对我可以感到自在,没有理由面对爸妈却手足无措,不是吗?”

  她咕哝着:“你大概没听过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哭了一场,情绪解放光了,倒也不若刚才的紧绷。

  他再搂了她一会,便道:“他们等很久了,我们去吃饭吧。还有,想想我刚才说的话。”

  大而化之的花解语眨巴着眼,丢出两个大问号。一大串话如何想起,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讯息没被消化到?

  “呀!”

  直到晚餐进行到最后吃水果的阶段,脑袋转来转去的花解语蓦然跳起来低叫了一声。众人全愣愣的看着她,忘了刚才谈了什么话题。

  花解语侧身面对前夫,指着手指久久不语,嘴巴张了又合——

  “妈咪。你中风了吗?”花冠群站在椅子上挥手。企图取得母亲的注意力。

  “小乖,坐好。当心跌倒。”贺儒风拉女儿坐下,凝视着花解语:“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类似——类似——”直到说得出话时,才发现观众多得不象话,连忙凑到他耳边:“你说的一大串话中是不是有着‘你还爱我’的暗示?”

  他勾着她的下巴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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