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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能说这是官商勾结吗?当然不,维护善良百姓本就是父母官的责任。只要傅岩逍不去搞弄些违法勾当,刺史大人永远是他坚不可摧的盾牌了。

  谁会料到与病恹恹的赵公子交好,还能带来这些数不尽的好处呢?

  因此这两三年来,赵宅的门房永远有收不完的拜帖。每当各种节令到来,邀请更是不断。谁都知道刺史大人是请不动的;赵大人一向避免与富贵大户太过交好,如非需要父母官出现的场合,如祭祀、祈福等例行公事外,他是不出席宴会的。太多人情压身,若想公正廉明便千难万难了。所以在傅岩逍“取道”赵思尧成功后,便注定了从此赵思尧耳根不得清静的远景。

  幸好赵思尧的身体状况与脾性都不容许他爱热闹、奉承。除了与傅岩逍成至交,如今也再加一名刘若谦而已。生来带病的体质,使得他二十五年的生命里除了卧床外,其余一事无成。趁着刘若谦为他疗养身体并教授内功心法强身之时,他更上门求教医术。于是今日他应刘若谦之邀,来到“华陀堂”后方的大宅。大抵也知道刘大夫欲问何事。那日赏荷会的火花四起他可是看在眼内的,不过一直没机会找岩逍问清楚。

  此刻,顺应刘若谦的好奇心,他娓娓诉说着与傅岩逍相识的经过:“三年前家父前来临安上任刺史一职。一路上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几乎难以从昏迷中转醒。大夫甚至预料我会禁不起马车的颠簸,一命归阴。那时我们初来乍到,没有通知官府来接人,驿站出租的马车也只有粗糙的石板轮车。恰巧那时岩逍出城办事路过,在不晓得我们身分的情况下,二话不说的让出他舒适的软裘马车,自己骑马到邻城。我休养了三个月,身子才算健壮了些,决定出门答谢他的义助,不料半路却遇见误把我当女子的登徒子,硬是围住我与家丁欲予调戏,居然又让岩逍所搭救。不过我又病了一场。这两、三年岩逍之所以经营起药材生意,主要也是为了替我找各种灵丹妙药延续我破败的身体。外人对他的评论并不公平。他其实是侠义心肠的好人,只不过偶尔好玩乐了些。”

  “他对朋友忠诚以对?”刘若谦讶异会听到对傅岩逍正面的评价。是全临安城的人错怪了他,或是赵思尧太天真好骗?小恩小惠便教他掏心赤诚?

  霍逐阳冷淡道:“一个利用妻子而致富的人,懂什么忠诚?”

  “也许你们难以相信我的片面之词,但如果你们知道贝家上上下下无一不对岩逍感恩以及忠心不二,就会明白在下所言非虚。就算他在作戏好了,有谁可以做到这般彻底?比起贝家旁亲以及贝千金的姻亲林家,那个借助妻子家财飞黄腾达的傅岩逍简直是圣人了。”

  霍逐阳与刘若谦飞快交换了个眼色。由刘若谦开口问:“这怎么说呢?外传傅岩逍为了全权掌控妻子的家财,不仅与贝镇平交恶,更是疏远了已亡故贝夫人的娘家,简直存心要贝小姐孤立无援不是?”

  赵思尧啜了口参茶,回想了下过往才道:“我来临安才三年,对于贝家的前尘旧事并不太了解。依稀听过贝小姐曾有个未婚夫,在迎亲的途中遭到狼群攻击,身首异处;那时贝家千金几乎没自缢跟着下黄泉。外传她因为在家人亡故与未婚夫意外的打击下变得疯癫痴呆,被贝镇平与林金生两个长辈抢着照顾。说是照顾,倒不如说是关住她以控制贝家所有家产,挟她以令下面各个商号管事。要不是岩逍出现,今日的贝家千金怕是生不如死了。被当成疯妇不说,还得被迫嫁给痴愚的堂兄弟或表兄弟以利别人图谋。就算岩逍不是好人好了,但相较之下,他仍是贝家千金唯一的好对象。”

  由街头巷尾听来的流言远远不及赵思尧所提供的来得令人震撼。向来冷淡少言的霍逐阳煞白了脸,以轻缓得近似无声的声音道:“他们——当她是疯妇关起来?”

  赵思尧正欲回答,不意见到霍逐阳紧握的椅把不知何时竟化为粉末飘在地上聚成木灰而楞住,这——就是一般人所说的武功吗?除了高来飞去外,还有这种劲道?或者是临安的木材特别脆弱一握就化掉?

  “思尧?”刘若谦正专注的打量霍逐阳脸上的变化,确信待会儿客人回去后,两兄弟间必须好好谈上一谈。但现下最要紧的是由赵思尧口中探知更多,所以催促着他回答。

  赵思尧看了看两位新朋友严正的表情,只好暂且按捺下好奇心,很乐意提供自己所知道的:“关了她近两年。为了怕外人诟病,偶尔让她出门礼佛。老实说,要不是贝镇平与林金主两造人马都急欲独吞贝明达所留下来的财产,而不停角力互诘的话,怕是贝家千金没命活到遇见岩逍了。”

  “老天爷——”霍逐阳低吟,猛然飞身出门,在一声怒咆似的长啸声中,彷如迅影疾掠而去,像是负伤的野兽,承受着无尽的痛楚。

  “他——?”赵思尧讶异的起身。

  “心情不好,我想。”刘若谦微笑着粉饰太平,掩住心中的担忧。因有客人在,不好尾随追去。但相信逐阳也需要一点时间独处,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多谢你让我们知道傅岩逍的另一面。外头的谬传可真是吓人不是吗?”赵思尧深思的看着刘若谦。

  “因为感觉你们与岩逍那边的人必然会有所干连,所以我今日才多舌了些。你们都是好人,现在的对立,或生意上的不合作,都只是一时。”说到此,不免笑出几丝顽皮:“我说过,岩逍好玩了些。他叫我坐着看戏,代表你们一时半刻间是纠葛定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在赏荷日上剑拔弩张,但实在不忍见你们初来乍到便居于挨打的弱势,让你们对他有一些真正的了解,算是小弟交你们这两个朋友的见面礼,如何?”

  刘若谦猛然一惊!以全新的眼光打量这个比女人还美上三分、身体虚弱的官家公子。一直当他温文善良而无害,今日才知这个美公子其敏锐聪明的程度着实吓人。来临安之后,怎么一直都在看走眼?

  潇洒毕竟是刘若谦的天性,讶然过后,他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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