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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从他离开校园进入商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评估着他,而他要做的事情非常的多,这几年尤是,实在不该突然来这么一出。别说他身边知他甚详的助理们满脸震惊了,连他此刻已经安排好所有度假事宜了,还在心底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就这么把宝贵时间浪费在儿女情长、玩物丧志上了呢?把自己的步调都弄乱了。

  还好,至少把四个好友约来,还可以趁此谈一些合作上的问题,不算浪费时间。他们这几个在自家事业里还谈不上有什么影响力的公子哥儿,这几年来各自投入些钱,玩些投机性重的金融游戏,动用的都是私己钱,也不是什么大额数字,所以各家大老们就算知道他们这一点小动静,也不以为意,全然不放在心底,由着他们去,就当是拿石子打水漂玩儿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各家大老们而言,孩子们把存下来的零用钱拿去吃喝玩乐或者投资投机什么的,都是一样的。就是料定了长辈们的目光不会放在这边,所以才方便他们这些人钻营些私房钱。即使他们日后都是家族企业里的顶尖人物,也不愿意自己手里的实力被其他人了解得一清二楚。

  时间宝贵,王子齐从来不喜欢浪费。在约好四个好友之后,才觉得堵在胸臆间的闷气感稍稍得到了出口,觉得这三天待在山庄的时间不亏。

  至于孙湉湉,这个他日后婚姻生活里的另一半、人生路上的合伙人,虽然创造不了什么实际的商业利益,但她最重要的功能却也是不可取代的;孕育下一代王家嫡子。所以,太忽略她确实不好。

  王子齐并不认为昨天黄昏时看到的画面可以表示什么,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对孙家小姐也是。

  孙家小姐的性情他是有些了解的,就算天生善于观察人的他在少少几次见面里做出了离谱的误判,他家族的调查单位可是没有出错可能的。在王家决定和孙家缔结为亲家之前,早已经对孙湉湉做出了全面的调查,从她出生的第一天,到二十四岁的现在,所经历过的事情都编成厚厚的一册档案,在大老手中传阅个遍。孙湉湉上面还有一个姊姊孙微涟,与王子齐同年纪,却没有被当成王氏媳妇的候选人之一。这其中自然有许多考虑,在那些许多考虑里,最大的一个因素是:孙微涟在国外读大学时谈过一场为期三年的热恋,闹得轰轰烈烈,简直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附身,直到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尖锐的浮现,男方退却,才结束了这段狗血情节的苦情剧。

  孙家大小姐的这桩绯闻,由于发生在国外,所以并没有宣扬开来,知情的人并不多,但世家之间,却都是心底有数的。

  身为古老世族,有些规矩是体面,就算以生命去捍卫也要维持住;反之,有些龌龊是可以容忍的,但必须藏于阴暗里。最大的禁忌是把龌龊放在台面上昭告天下,狠狠羞辱了世家数百年来以各种荣光辛苦经营而来的体面。

  孙微涟的这段轰轰烈烈恋情,是以与某世家少爷交往为掩护,若是没有那个寒门书生出现,那么孙微涟毫无疑问的在国外求学完后,会与那位世家少爷回国结婚。不管她的爱情多么伟大,门户之见也并非那么牢不可破,但孙微涟在做法上出了大问题。她利用了那位世家少爷,脚踏两条船;即使那条少爷船只是她用来掩人耳目用的。

  德行有瑕,让家族蒙羞,又害得家族因此得罪世交友好的家族,几百年的交情毁于一旦。不管时代怎么改变,世家千金若想得到好姻缘、若想一生都被尊重,她的闺誉就不得有损。倘若孙微涟最后嫁给寒门书生也就算了,还可能有一段佳话可说,但结局并非如此。日后孙微涟若想得到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却是不可能了。各世家已经将她剔除在媳妇名单里,她的婚姻只能往平民百姓家寻去。

  在婚前有几次感情经历,在一般人眼中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在世家就是不行!愈是身分高贵的小姐,愈是被要求婚前的纯洁无瑕。就算日后想养几个小白脸在身边取乐,也得等结完婚、生完孩子、尽完义务之后再说。这种龌龊事,只要夫妻之间有共识,做得安全隐晦,别人就算听到风声,也不会加以宣扬批评。这就是时代进步、两性平等的“好处”了,所谓世家,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啊。

  或许再过个几十年,世家子弟将可以不再介意娶进来的女性是否为处女、甚至是否为再婚。但这一点在王家很难得到回应,尤其嫡长媳这个身分,永远不可能。所以王家、以及王子齐才会选择孙湉湉,下手精准而快速,只因认定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自然要抢在别人之前将她订下来。

  孙湉湉的性情简单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平和稳重。

  这样的女性,不会轻易做出冒险的事情来危害她自己。她没有她姊姊的才华洋溢、光芒万丈,自然也就不会将“自我”养得过分膨胀,就算遭遇了什么令她冲动的事,至少会先将家族利益摆在第一位考虑,而不是一味逞自己的快意。这是个让人很放心的女人,他知道。但昨天看到的画面给他提了个醒,他这位未婚妻对他还没有产生太多的感情。如果可以的话,在生完孩子之前,最好让她的心放在他身上。他可不想在跟自己妻子欢好时,妻子心中想着别个男人。

  他或许不介意当她四十岁之后、当他已经对她没有欲望之后,她自个儿去找个男人藏在国外过日子,但现在,还不行。他一点机会都不会给!“老板,已经八点三十分了。”一旁计时的助理低声报告着。

  王子齐点头,关掉跑步机,接过毛巾擦满头满脸的汗,往淋浴间走去,边交代道:“我去冲个一澡,十五分钟后出发。”

  “是。”

  “早安。”替她打开车门,将她送进后座。

  “早安。”她客气回应,优雅上车。他力度适中的关好车门,从另一边上车。司机在他示意下驶进车道里,往东边的方向行进。而她的两名助理,则开着另一辆休旅车跟随在后。

  他与她除了必要的见面问候外,都没有硬找垃圾语言来填充沉默的习惯,任由周遭气氛沉凝也能安之若素。相处在封闭的小空间里,她会客气的对他微笑,或者平视着前方,或者微微偏头看着窗外风景从眼前滑过,安于这样近似于凝结的空间,不感到局促,即使正被他打量着。

  很娴静的坐在那儿,像是本来就被安置在那里的摆设,理所当然的存在着,也不企图引起人注意。而一个人安静时,往往会忍不住发呆,可是她没有,她的目光很清透,并不会因为太无聊了而不由自主的发呆起来;分了三分心思看窗外,也分了三分心思留意他的动向,随时可以将全副注意力集中回来应对他可能随时会发起的任何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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