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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懂爱?以“爱”为名,便可为所欲为了吗?任何一种自私行为的不可饶恕,便在于伤害到他人,无视别人痛苦而方便自己,为自己找千百个理由脱罪,终究难掩任性的行为造成了他人困扰的事实。

  “除了原谅你、成全你之外呢?还要二哥做什么?”不忍苛责,却也不愿见他永远陷入被鄙视的痛苦中。然而,他当真无法想出十全十美的方法,让每一个人都不受伤害地平定下这一档子事。

  “请二哥帮我说服参与大哥,其它我不求了。”在他天真的世界中,一旦最敬畏的人应允了,便代表他有美满的未来可过。认为白煦提出的问题全是杞人忧天的恫吓之论,他并不以为然。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如果白宅主事人大力反对,并且坚持将他们打死以正名声的话,必是来自诸多外界给予的压力,令他们丢不起这个脸。

  “二哥!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话完又扑身想趴在地上不起。

  “你马上滚!”

  冷然如霜的声音来自通往内室的入口。一抹黑影不知何时沉重地溢成明亮室内的唯一暗处,直往人的心口涌上,是股源源不尽的黑色压力。自然,也凝结住了白焄的激狂与噪耳的吼声。

  “呀!吵醒你了,真抱歉!”白煦走向她:“如果怕吵,不如先回你房间再睡上一会,晚膳时,我过去陪你一同吃。”

  她冷淡的眼中挟三分责难,扫过白煦一眼后,又看向白焄:“他走,我才走。”

  “你凭什——”

  白焄的叫嚣没有机会发挥完,叶盼融化成一道惊鸿冲向他;而他的眼连眨也没存,便发现自己身体重重地往门外飞去——而奇异的是,更快的白影欺身于他身后,扶住他衣领,使他平安着地,无一丝损伤。但双腿却是便不上力,软绵绵地跪在地上——怎——怎么回事?

  “盼融!”白煦出口责备,但语气仍是温和自持。见叶盼融一脸崛强地侧开了面孔,他只好同小弟道:“焄弟,你先回房去,明日二哥会找你谈。”

  浑浑噩噩的白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虚软而尽其所能地小碎步连滚带爬离开白煦的院落。

  叶盼融将她未泄尽的怒气付诸一拳,猛力击向石柱,当场敲碎了一角,也令自己血流不止。

  “别——”白煦真的生气了,但仍是以治她的伤口为要事。要训她不爱惜自己,则得延后再说。

  叶盼融将右手背在身后,退开一大步。

  “我立即离开这里。”

  “先让我看你的手。”他跨了一步,人已在她身前,但她又要退开,他索性搂住她,语气疲惫:“别对我使性子,尤其在你受伤时,更不要。”

  “我讨厌你对待事情的方式。”她冷道。

  “孩子——”他叹息:“如果讨厌师父,该出气的对象是我,而不是找石柱来自残。”

  “你的‘好’难道永无止境吗?”她低吼,理不清心中波涌的是怨、是妒。

  他将她抱入内室,在为她涂药时,才轻柔道:“我并不好,否则早应该做好每件事,而不是让人来乞求。如果我好,我不会让你养成冰冷性情,对人世存着嘲弄与冷然。”

  “不讨喜的天性没人改得了。”她知道自己拖累白煦良多。

  “不是不讨喜,只是不善表达,也不屑表达。盼融,你不能一旦认定别人有害于我,便出手伤人,那会令我愧疚的,明白吗?”

  “我知道我没资格。”她要抽回手,但白煦仍坚持且轻柔地握住她。

  “你绝对有资格,但我希望你以后别以激烈手段处理事情。”

  她并没有再谈下去,沉默地看着他的手,心中有结,却艰难地无法吐出;但,他是白煦,她最重要的人,她不要他因成全别人而委屈自己。

  “如果你依然娶她,我会恨你;但若你成全他们,并且扛下所有责任,我也不会原谅你。”

  白煦改坐在床沿上与她更近地对视。这是很奇特的经验,她一心想保护他,而不许他对人过分宽容。以往,总是他在担忧她的,不曾想过会有今日的情况——也会有她为他担心的一天。

  她当然是关心他的,但依她冷淡的天性,绝不会对人过分要求,或在肢体上有所动作;会令她这么说,实在意外。叶盼融甚至提到“恨”——

  “恨吗?”他轻笑,突然发现她会用这强烈的字眼只是在威胁——无法付诸实行的那一种,这孩子太关心他了。

  不知因羞或恼,她面孔更冷:“我要走了。”

  “不,再待些天吧!”他拉住她要离开的身子:“我订了些药材——”不知为何,突来一股动念,令他原本澄明的眼波,只怔怔停驻在她朱唇上——靠得太近了!但他们向来靠得极近,为何他意识突地浮来情念?居然——想一亲芳泽——

  不!他摇头。然而,存心的拒绝意念却引来胸口一阵椎疼,并且逐渐加强——他急闭上眼。

  “师父?”叶盼融只见他脸色有丝泛白。“伤口疼吗?”

  “是——”他没张开眼,身子往床柱靠丢,压抑着痛楚,不让她窥探他没来由的创疼。“不碍事的,你回房休息,明日我会过去找你。”

  “我扶你躺好。”她趋前搂住他肩,但他的虚软令地出乎意料。当他颐长的身躯往床上倒去时,她来不及收手,让他背脊压住她环住的双手。在身形不稳之下,她整个人跌趴在他身上。

  “盼融?”他努力睁开眼,看入她尴尬又力持冷然的眸中。“抱歉——”他伸手扶向她肩,然而冷汗却因痛楚而冒得更凶。他的意识想搂紧她,但他的理智不肯屈服。此刻他才略为感受到自己中了淫药的事实,只是——这种药性的引发因何而来?

  他的掌心像火红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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