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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不知慕容公子何以这般执拗?冰叶女侠相貌如何,也由不得你说话与介意。好又如何?丑又如何?难不成慕容公子心下暗自决定要看个分明,才打算倾心与否?”照她看,这四名公子怕是相同心思。

  “英雄”最爱配“美人”;至于是否当真是“英雄”,倒也不是那么好介定。当今世上,只要有好身家、好相貌,再加上一点点武功,偶尔做做小善出出名,旁人吹捧一下,马上又出一名英雄。这些英雄们成名之后,眼光比天高,成天莫不思量美人的来处,可也真是难为他们了!尤其武林世家,匹配的最好是色艺双全,并且上有英勇行善的名声,足以当成一分亮丽的嫁妆光耀夫家门楣。放眼江湖,这种女子并不多,真材实料的,只推得出叶盼融一人。

  此刻公子哥们最介意的只有——那冰叶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那么美?

  活似他们打算娶,冰叶一定会马上点头如捣蒜地下嫁似的。这些人啊!到底几天没照镜子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不照镜子也成,至少秤秤自己的斤两嘛!

  心中暗自刻薄,禁不住笑了出来。不理会甫被她奚落过的慕容慎文脸色有多么黑煞,径自望向空无一人,只余一具死尸的决斗场所;心下打了个冷颤,转身便走,连速回客栈记下今日过程才是要事。

  唯一的疑问除了白煦的身手外,再有的是那个狂放到令人胆寒的男子究竟是谁?在江湖上人人竞相传述的高手中,会有谁既狂又放、狠厉夹煞的?她得回去查一查。

  一只手挡住她的去路——

  “婉儿,你该回应天了。”费北歌心中只惦记着这一件事。

  “对呀!如果不回去躲上一年半载,如何让人相信你这才女是个乖巧女子,进而来下聘,让你骗来一门夫家呢?”慕容慎文逮着机会猛追打。

  “慎文——”南宫卓出口要阻止。

  玉婉儿根本正眼也没看那毛小子一眼。真要对一名莽汉舌战,未免太对不起自己才女的封号了,她才不浪费这种口舌呢!

  “费二公子,我就快回去了,你不必非要送我回应天不可。我们飞月山庄在这边有别院,我会住上几日,你们自己去忙吧!”她肯定他身为侠少的风度,但拒绝他这种鸡婆,转身笑望南宫卓:“南宫公子,我对白煦这名男子有些许疑问,可否邀你一同到客栈喝茶,为小女子解答些许困惑?”

  “在下——”南宫卓拱手想要拒绝。他的一颗心正悬在中毒的冰叶身上,相信以白煦毫无功力的脚程,他很快可以尾随而上。

  但玉婉儿看透他的心思:“我认得冰叶女侠,也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结果不止南宫卓留下了,其他三人也不请自来地加入她“喝茶”的阵容。

  冷艳而神秘的冰叶啊!竟是天下众人急欲了解的人物、而她却是隔绝于世人的空间之外,永远的孑然一身。那样的孤绝,可会有能容于她的臂弯,是她需要又愿意栖息的?

  什么样的臂弯会合适于她?

  强悍狂放?或温柔似水?

  玉婉儿为自己的无聊遐想而笑了。撇开这抹思绪的同时,她脑海中只出现一名答案——那白衣飘然、温文尔雅的白煦。

  ***

  马车一路往开阳而去,依它行走的悠闲速度。约莫必须行走上半个月的路程,并且前提是一路上不会有人来打扰,但那显然是过度的着想。

  白煦一向是从容的,从不让任何事物来打扰自己无波的心境;除了他的小爱徒,他记忆中从未有因何而焦心不已的记忆。他从容的修养,自然是由闲适的生活态度而来,那是因为行走江湖十年间,他不与人结仇,广结善缘,努力帮助他人,致使黑白两道对他颇是敬重;即使没有尊重他,也不可能会对他升起仇杀之心。

  他是那种绝不会引起别人反感的男人。对于野心分子而言,文弱表相又不争名利的他太无足轻重;对于寻常江湖人,若想出名,也不会找文弱书生来逞强。当然,江湖上不乏想对付冰叶的人,但外人却从未想过由白煦身上下手;主要是没有百分之百地肯定那位六亲不认的冰叶,会对传闻中她师父的人投注多少关心。

  如果白煦本身会招惹什么怨,恐怕是来自芳心暗许的美人身上,致使倾心那位美人的男子们因妒而讨伐。

  白煦的闲适比起叶盼融不浪费空暇时光的性子而言,无异又是一种格格不入的气质风格;但她一向是沉静的,尤其在暂时没有猎杀目标的空档时间。她不介意师父品尝一路上景致的悠闲,他是个懂得善待自己过日子的人;而她不是,沾满血腥的双手永远静待下一次狙杀的到来。杀人或被杀,腥红血液不论来自她或盗贼,永远只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色调。

  有了那样景象不断在脑海中回旋,又那能去认好山好水怎生的如画如诗?

  他惯常穿的儒白衣里,完美地展现出他干净卓然的气度;而她单一色调的黑,也充分表达出自己身处的境地。她所坚持的正义,永远以血腥取得,伤痕累累的身躯昭示着别人眼中的丰功伟业,以及自身凶残的见证。从来不晓得怎么笑的面容,在步入江湖中后,已然僵化成冰霜,即使扯动面皮称之为“笑”,也盈满冰意。

  她愈来愈自厌,一如她杀人时愈来愈不迟疑。当年师父教她的剑法常是充满包容,挥转之间只是点到为止的比对。但近几年的实战经验,只让她摒弃种种给人退一步休憩的温柔招式,凌厉与速战速决,不让对手有机会反噬才是她汲取的剑招。在她的世界,既然只有杀人与被杀,那她又何须有所宽宥?如果对方终必得死。

  “盼融,醒了吗?”白煦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

  她并没有睡,只是她身上余毒甫清,白煦为她制定了必须休养的时间。她并不习惯违背师父的期望,只得闭目养神。

  她睁开眼,发现马车早已停,师父将马车后方的竹帘挂起,洞开一方光亮,让马车内得以有光线让他们师徒顺利进食。白煦已在空出的地方摆上一些食物,也调好了要她喝的药汁。

  “用午膳了。今晨你运功时,可有觉得不妥?”

  “没有。师父呢?”她看向他。数日前乍然明白师父为了替她疗伤,耗量他七成功力之后,心情一直沉重着。

  白煦轻抚她没有梳理的长发:“师父没事,别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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