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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本来是那样没错。”他状似同意。

  然后?她心中低问。

  “但事情还没完。”

  什么意思呢?她悄悄抬眸看他。

  莫靖远轻笑:“既然人家都来了,我不招待招待他,岂不失礼?如何能回报在日本时对你的一番‘盛情’是不?”

  一股子哆嗦由脚底板窜起,背脊上的寒毛一根根直立。一个人如何能在笑得这般无害时却又令人感到恐怖呢?她知道兄长不简单,但从未真正深刻认知——直到现在。

  “我——”想说些什么,却又哑然。

  莫靖远优雅地拿下餐巾,招来侍者会帐。

  “大哥——”为什么?她不明白。

  他伸手拍了拍她头顶,当她六岁小孩似的,彷佛忘了她已是位俏生生的大姑娘了。

  “别老忘了你也是我妹妹。”

  她怔怔地,不知该作何回应。

  莫靖远接过侍者送回来的信用卡,大笔一挥签了名,然后替她拉开椅子,又给一句称赞:“虽然晚了几个月,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干得好!”

  伸出手臂,让她挽住。她恍恍惚惚地,觉得白自己像嗑了迷幻药,一切都不真实得让人迷醉又心怦——她在作梦吗?她正在自我催眠、自我欺骗吗?

  为什么,此时此刻,她这么地觉得自己是——是莫靖远疼爱的妹妹?

  真正的妹妹——

  ***

  直到下了宾土房车,她还是自己仍没从梦中转醒。就算视线所及是破旧的公寓,抬头往上望是污浊的天空与凌乱的建筑,以及——咦?五楼阳台探出头的人是言晏吗?距离很远,但她知道是他。

  星期六的下午,没事可做只能百无聊赖地站在阳台上看人吗?相较于兄长永远不得闲的繁忙,这人的生命显得多么空虚贫乏。

  缓步爬到五楼。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意外那个叫言晏的男人会站在门口呢?这个男人的无聊模式已能被她猜个八九不离十,是否代表他全然无创意可言?

  不理他,她只想进屋子卸妆,让皮肤透透气,没有敦亲睦邻的心情。

  言晏的面孔有点严肃,望着她一身正式的打扮和比平常更美丽亮眼几分的容颜,在她正要越过他时开口道:“去相亲吗?”

  相亲?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结婚并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他又道。

  又开始了吗?被养鸡场老婆婆附了身。她心底暗哼。

  “与其乞求别人施援手,你应该要自立自强的。一个人的尊严比金钱更重要,不该任由金钱估算。”

  这人的创意不足,幻想力倒发达得很。她将钥匙插入锁洞,费了一点力气与生锈的门锁周旋,才“喀啦”地打开。

  言晏很有先见之明地以手臂撑住门板。上回一记闭门羹教会他防患未然的重要性。

  “我并非谴责你拜金,事实上拜金不是件坏事。人们总得先赚足了钱才有资格去嫌钱味道太臭。”

  “你很多事。”她半依着门框,无奈地等这位多事先生发表完高见,希望他速战速决好早早走人。心中暗自问:为什么我得忍受这些?

  “你应该先追求幸福,再考虑金钱这回事。”

  她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这么不切实际。”这男人眼中有着勃勃的野心,最不该唱高调的人就是他。

  “我会尽量让我的幸福等于金钱。”

  “要我介绍几个千金小姐给你吗?”如果他能承诺日后不再打扰她的话。

  言晏眼中闪过傲岸之气:“免了!现在时机未到。”目前只是个小小员工的他,可不想让那些富家千金压到地上,成了唯唯诺诺的小跟班。何况——不是每一个千金小姐都是他要的。他的目标其实很单一。

  “想高攀还由得你挑三拣四订时间?”

  “总比现在任人挑三拣四嫌穷酸强吧?”

  “工于心计。”她冷哼。瞧不起这种男人。

  “彼此彼此。”他隐怒而笑。自讨了没趣却还是不愿闪人。

  “什么意思?”这人到底是怎么误解她的?此刻她有点好奇。

  不答,只是笑。不肯走,却又碍眼着她一身妍丽的打扮。他也自问着还杵在这儿干啥?但就是走不了。

  夜茴盯着他那只抵住门板的手臂,客气地问:“我想你该没什么事了吧?”

  没理由不让屋主进门,他收回手,准备再吃一记闭门羹。

  “真感谢。”她笑得好柔雅,也好讽刺。

  没有出乎言晏的料想,她一进去就要甩上门,他只来得及问一句——

  “你会为了外在因素而出卖自己的幸福吗?”

  碰!门已甩上。不知道她是否听到?

  讨了个没趣,但似乎也习惯了。他这样一个被同期进公司女职员频频示好的“最具潜力之未来绩优股”,也是有吃不开的时候。

  真傻了他!怎会脱口这么问?

  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连他这样一个傲气满身的人,也在债务的逼迫下,差点屈膝。不知道世道艰辛的人,才会唱出钱财如粪土的高调。

  如果——她真的出卖了自己的人生,谁又有资格指责她呢?

  那么,此刻他站在这儿,眉头深锁,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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