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席绢 > 长辫子精灵的情事 | 上页 下页


  “前些天林妈买菜回来,还对我说市场里的人一直向她打探我的来历,以为我是给台北有钱人包养的小姨子或情妇什么的。林妈可不敢给老林知道,怕他火爆脾气冲去揍人。这种事也不是只在恒春发生,我们住美国时,华人圈子中猜测得可精彩了。”

  “的确,你独自一个人住,与人家的情妇差不了多少。可以庆幸的是,老爸一直也过着和尚生活——这是我向介桓挖到的情报。开心吗?妈咪。”

  “你这孩子,打听这些不三不四不正经的——”

  叶翠湘羞红了脸;她一向是很保守的,但女儿并不那样,什么话都敢说。

  洛洛拉起母亲,为她套上一件薄外套。

  “脸红了就代表你很开心。走啦!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热,我们出去散散步,我要再听一次你与爹地当年私奔的爱情故事。好久没听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故事从前到现在说了不下百次,洛洛老让她一再细说。

  “静柔,妈咪都老了,再说这种往事就显得不知羞了。”

  “那会!”母女俩走出大门,阻止老林要随行的好意,洛洛撑起洋伞搂着母亲的肩,往下坡的方向走去。“我百听不厌呀。”

  在二十多年前,私奔一事可真算是惊世骇俗了。

  叶翠湘含着一抹笑意,再度回想起以往的一切,仿若是昨天才发生过似的记忆鲜明——

  其实洛洛早可以倒背如流了,只是想由母亲一次又一次的诉说中让母亲不断的想念父亲的好,与那一段深情,免得夫妻俩因长久分隔而终致感情消失殆尽,真成了无言的结局可就悲哀了。

  父亲与母亲是中部同一县市的人。当出身书香世家的母亲还是高中小女生时,父亲已在鲧市中混出了一点名气,是个小集团老大;二十来岁血气方刚,可没有什么主持黑道正义的念头,天天在械斗、飚车中求刺激,简直可以说是走在刀口上,天天与死神打交道。

  二人之间原本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船的,却在一个下着冬雨的日子中有了交往。初冒出头的老爸因为气焰太张狂不知收敛,惹毛了中部势力最大的帮派老大,举兵攻打他那个二十来人的小组织——当下死的死,逃的逃,她那老爹全身是伤倒在一条巷子中,虽不至于奄奄一息,却也没有什么力气管闲事了。偏偏就有“闲事”上门让他碍眼——自然就是他未来的老婆落难啦!就读名女校的妈咪十六、七岁就出落得标致可人,引来附近一间三流学校小混混的垂涎。挑了那天佳人落单的好日子,在那死巷子中将人堵住,企图轻薄。

  洛洛最欣赏的片段就是她亲爱的老爹拖着受伤的身体,因为看不惯那些欺压良善的败类挺身而出,将那几人打跑后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倒下去。英雄救美到最后,成了美人救英雄来收尾。

  事情当然没有完结,即使二人都知道对方不是自己世界的人,不应再有接触,可是两颗不由自主受吸引的心,加上要她老爹彻底垮掉的那个老大以为她妈咪是爹的女人,一番纠缠下来那分得清界限呀!在营救美人过程中,感情已滋生了——唔,其中有个关键片段她妈咪老是草草带过,只说后来爹地打算北上发展,妈咪连夜收拾包袱赶上火车站找爹地,含泪去求老爸带她走;原本老爸为了她的前途不愿带她北上,后来眼软化了硬汉的心,北上后二人就举行简单的婚礼成了夫妻了。

  草率带过的“那一段”,洛洛心想必是老爸将老妈吃了,否则以老爸那种个性,那会真娶一个淑女来当妻子?二人在各方面都是南北两极的差异,尤其北上后那前几年,正是最艰苦的时期,多一个柔弱的妻子在身边还得分神去照顾保护。基本上,这种“小姐与流氓”的联姻,得有些“责任”来驱策才拉拢得成;否则再怎么相爱,二人依然不会有什么结果,更别说乖乖女的妈咪居然敢逃出那个管教严厉的家庭,从一而终喽。

  “我一直是他的负担。”叶翠湘轻叹,眼光由远处拉回到女儿面孔上,轻抚了下。“他一直不让我怀孕的,说我太年轻,身子承受不住,而且——对他也很麻烦。他的敌人都知道我是他的致命伤,所以他总是将我藏在暗处。”

  “爸爸就是不会讲话。”她知道老爸有些话深深刺伤了母亲。“说是‘麻烦’,还不如说是他太在乎你,不愿让你有一点点危险产生。”

  “我那有不明白的?他一直是那样呀,否则我那会不顾一切跟着他!”

  傍着青山,依着绿水,恒春的四季总长留春天与夏天的翠绿景致;即使是冬天,依然阳光普照——但寂寞呀,这心境。

  “妈咪,跟我回台北吧。”洛洛出其不意的提出这主意,自然是吓了叶翠湘一跳,这根本是在向耿雄天做直接的挑衅。

  “他要我待在这儿。”她对耿雄天的绝对的顺从。

  “那你就红杏出墙气死他!”又一个馊主意,讲得好像这事多光明正大似的。

  来不及驳斥女儿的胡言乱语,几辆拆了消音器的拉风机车由下坡路的转弯处张狂的开了上来,非常的“声”势浩大,吵得连森间休息的飞鸟、藏在草丛间的走兽全起了骚动,逃亡去了。所以说——那几个机车骑士非常的没有公德心。

  刺耳的煞车声在洛洛与叶翠湘身边响起,五辆机车呈马蹄形圈住她们。为首的是一个头发上染了十种以上颜色、发型之怪异就像被狗啃过的一个少女;理应只有十七、八,可是脸上彩妆使她看起来像二十七、八岁。那一身衣服——哎,不说也罢,东一片,西一片,类似乞丐装,全身上下缠了一大堆重金属,使她看起来像是被五花大绑要上断头台似的。她的同伴当然与她是相同气质打扮了,不必多看。

  洛洛再三摇头的看着这一群台湾的“太妹”“太保”,庆幸自己的叛逆期不是在这里度过的;她无法想象自己会混这种可笑的名堂——不该想这个,她该想的是这些人来意不善的原因什么?母亲可没有与人结怨的本钱。

  “认识她吗?”洛洛问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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