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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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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管事退开后,又来了好几个人。就见他脑袋、眼睛、嘴巴、手像是能各自分开发挥作用似的。元初虹好生钦服他从没停止过的手,与不出错的账。 终于他算完了一堆账。在第二堆还没送进来之前,她立即递上一大杯茶。 他含笑的一口喝完。 “不好意思,这里闷,怕要让你觉得无趣。” “不会啊,就像在看市集嘛,只不过这边买卖的银两都千两、百两地吓人。” 他将已清点完毕的银两、银票逐一收入一只厚重坚实的柜子中,仔细上锁,才算是做完了第一批工作。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南北商号,买一车又一车的货要运回去贩售。这种海外的货,利益高,一千两买下的物品,往往可卖到三、四千两。” 难怪外头那么多人在抢购。她不解: “那,刚才为何送珍珠?用卖的更有利益不是?” 年回低声在她耳边道: “有时一些令人垂涎的货放着不卖,更能哄抬其身价。若放出风声要送,便能激发他们拚命采购。回来京城这么多天,这些上门采购的商号已从狂热退烧到理智谨慎,这样一来,货品则相对的抬不高价钱,他们掏钱的意愿也有限。” 元初虹瞪大眼! “这样可行吗?要是我的话,才不会为了得到一颗珍珠而去买一大堆对我而言没用的东西——” “年爷、年爷!李家商号的五名管事吵着要见你,他们瞧见高家管事获赠珍珠,直说你不公平呢!快!快出来!”一名管事着急的拉人就跑。 年回也不为难,回头对她眨了一下眼,出去了。 她偷掀开帘子一角,看到外头年回站在台子上状似无奈的宣称如果有人采买八千两的货,都可比照办理,获赠一盒名贵稀罕的珍珠。 众人欢呼,卖场又陷入另一波热络。 “那如果一万两呢?”一个财大气粗的老板问。 年回以那张老实的脸低头苦思,下边的人也静默以待,然后他吞吞吐吐道: “我——乱送出去珍贵的珍珠恐怕已惹得赵大爷不开心了,如果——如果再送出锡兰的锡器,那——” 那名大老板欢呼: “大家听到了!年小哥作主要送锡器,都给我做个见证,珍珠与锡器,我钱老板是要定了——” “钱老板,年回可还没敢点头哪!”年回一张苦脸。 大老板挥手—— “我可不管,你放心,赵大爷那么倚重你,不会责备你的,我们让他赚了那么多钱,对不对呀,各位?” “对——”一阵欢呼。 元初虹摀住嘴闷笑。原来做生意是这样的,也要偶尔唱唱戏呢,看他做生意真好玩。 “元姑娘?”突然有人自她身后叫她,她一愣,连忙转身。明明账房里已没有其他人了呀!四名伙计守在门口,那叫她的人是谁?怎么出现的? 她定眼一看,是名锦衣男子,身形略微福泰,看得出是富家子弟。 “你是?” “在下赵学文。”他微一拱手。 “见过三公子。”她很快的记起此人身分。 “不必多礼。”只消一眼便已打量完这个令年回矢志要娶的女子。很平凡、很高挑,肌肤因长年日晒而没能保持女人向来引以为傲的白皙。这样的女子,有何特出之处,足以吸引年回的眷恋?真是百思不解。 元初虹溜转了下四周,问出疑问: “我没注意到您进来,不知您何时——” 他笑,指向一面书柜: “那儿有密门。” 原来另有蹊径运送财物,她恍然明白。 “年回在外边忙,要叫他吗?” 三少伸手阻止: “让他忙,我找的是你。” “我?”素昧平生,有何好找的?啊?!还是他府里缺工?找她就对了! “坐。”三少在首位落坐,随意指一张椅子要她坐。 她依言坐下,等他开口。 “我父亲相当倚重年回。你应当看得出来,上万两的钱财放手让他打理而不担心,可见信任的程度。” 她与有荣焉: “那也是因为年回诚恳踏实,所以赵大爷才会委以重任。” 三少啜了口茶,接着道: “一个经商的人才,就该放手让他展翅,你同意吧?” 她觉得有异,态度趋于小心: “是的。”他想说什么? “听说你是个牙婆子?” “我是。”那又怎地? 三少站起身,负手踱步,来来回回的走着。 “商人分很多种,一个小街贩,每日行走市井,赚个十文五文糊口,结交的也是同等贩夫走卒;再有小商铺,几片瓦栖身,与寻常人家来往;再到大商号,买卖些贵重货品,出入各家大户,与富人交好;乃至我家这种京城规模,虽说洪武以来重农抑商,商人身分被贬为低贱,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庙堂里的尚书、侍郎,宫廷里的王爷、王妃,皆是赵府座上宾。考进士与经商,都是登天梯的方式,往往可以脱出低贱身分,跻身富贵。”他顿了顿,又道:“这牙婆呢,可不同。年回直夸你是开平首屈一指的牙婆。再怎么首屈一指,也都是替别人跑腿办事的。能力差的,无人来委托;能力好的,如你,南奔北走,替大户人家效命。牙婆是什么社会地位你自个儿明白,再出色厉害,也是市井鄙妇的格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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