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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姑母,我还没要走。这些礼是要提去拜访元大娘。既然她家中有喜事,看来我得再包个红包——”

  年家大姑惊恐地叫:“不可、不可!你别去,会倒霉的啊!”

  倒霉?年回微皱着浓黑的眉,不解地问:“好好的喜事,怎么说倒霉呢?”

  “你该知道那个马家吧?元大娘就是犯到了马家,接下来恐怕要惨啦!他们家的楞小子要娶的正是马家要的人,没人敢上门贺喜,怕被牵连哩。”

  是元再虹要娶妻?!松了一日气,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呀!那么早?他才十五是吧?”

  “是早了些,但也到时候喽。你娘先前就挂念着你也十八岁了,该娶媳妇了。”年家大姑点了点头,再拉回正题:“你就别去了呗。”

  年回仍是决定要出门:“不碍事的,我去去就回来。”

  不理会姑母的呼唤,他安步当车的往城南走去。路途中经过市集,见到有人在卖桂花凉糖,掏了几文钱买了一小袋。嘴中含着记忆中芳甜的滋味,一步一步拉近距离。一年未见,不知她是否依然是相同的模样?

  其实这些年他渐渐不爱吃零嘴糕点了,总觉不是甜腻过头就是酸得人牙都软了。就这桂花凉糖,每见到有人卖,都会买一包来吃。

  与且一说是在享受又凉又甜的滋味,倒不如说他是藉此沉浸于童年的回忆。在那暗淡且无止境的困顿岁月里,突然的一抹芳甜,划破了绝望的茫然,从此是另一番天地,让他可以努力成今天这样的他。

  走了一个时辰,总算来到了元家。

  挂喜幛贴红纸的,是像要办喜事的样子,但少了进进出出的人潮,再加上扣紧的大门,怎么看怎么的怪异。

  他伸手敲门。

  不一会,里头传来闷闷的低应——

  “谁呀?”

  “我是年回,来拜访元大娘,顺道讨杯喜酒喝来着。”

  大门嘎吱地打开了,只一条缝,伸手将人往里头扯之后,飞快又紧闭上门。穿上门栓之后,再以一根实木顶住门板,确定固若金汤后,才有空对来客打招呼。

  “哎呀,年回,怎么会回来呢?赵老爷那么好,居然放你回家探亲哪?看来我今年是不必替你送家书啦!”元初虹上上下下的打量眼前这个又高又结实的端正男子,每年见他一次,都觉得不同,真是男大十九变呀。

  年回摊开双手任她看。这些年的历练,早就让他磨厚了脸皮、练壮了胆,一副安然自在的模样。

  “你忘了,我当年卖了赵府六年,如今届满了。”

  咦?六年了吗?她眨眨眼。

  “哇呀,那现下呢?赵老爷不会放人吧?”去年上京城看他,他已是个小管事了。主人出门采办的货品,全由他打包看管,买货花用多少银两也由他计算,可见多受倚重。

  年回的笑容有些自得,双手负在身后,挺了挺身躯道:“老爷子是希望我再签个工契给他。”

  元初虹以手肘顶顶他,贼笑地问:“工钱很可观吧?”

  “哎。”他咳了声,不自在的退开一小步。

  她无所觉,再度偎近他追问:“一年多少?说来听听嘛。”

  “一年给五十两——”

  “哗!”她大叫,对这天价感到晕眩,直抓着他手臂摇着。“你发啦!发达啦!一年五十两,够你一家子在县城内买间宅子住啦。”一般富户每年肯给十二两银子当工钱就算优差,大家抢着去了,天哪!五十两——“你到底在赵家有多风光啊?”

  老实说,非常风光。

  给逗得面红耳赤,他甚至还没说出老爷子鼓吹他签十年所开出的条件呢。配有宅子一间、丫鬟、小厮各一名,两匹马加一辆马车;月领十两,并且可将一家子人全接入京城——非常之优渥,还有议价大空间呢。可是——

  “我没答应。”

  “嘎?!”她笑声一顿。“你哪儿不对了?没答应?”

  “我——”

  才要说明,就给打断了,元大娘自屋子里呼叫着:“是谁来啦?初虹,怎么不进来?你不把仪式主持完,他们怎么进洞房啊?”

  “来了!”终于想起里头正忙着呢,拉起年回往里头跑。“娘,有客人来喝喜酒!”

  “怎么?不是后天娶亲吗?”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年回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今天啦,早日生米煮成熟饭早安心。来来!一同来观礼,做个见证,其他稍后再聊——”

  ***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元大娘与柯老爹端坐在上位,欣慰的看自家小儿女结成姻缘,虽没有大排场,但该有的也算全有了。硬是拉来一位年高德劭的元氏宗亲当见证人,使这小小婚礼能够成立,并被承认。

  没什么来客,就两家人坐在一块儿吃吃喝喝。那个元老爷爷生怕有祸事,早早走人,所以客人只有一位,就是年回。开心的新郎倌只会傻呼呼的笑,不好意思偷看小妻子,只好拉着年回扯些有的没的——

  “啊,年回,我今天真是高兴,你明白吗?心里住了个人很快活很快活哩。”

  年回笑应:“是,是,明白的。”

  “耶?你明白?原来你心中也有人是吗?”元再虹笑呵呵地:“我想也是。你一表人才,又被京城大老爷倚重,心仪你的姑娘肯定不少,你何时请我喝喜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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