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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先生,你废话很多耶!”截断他的话,她赏他一个白眼,“有人请你吃饭还这么多话!”

  他哪里有多话?他才说不过二四个字,她就说这么一长串,居然说他多话?“到了。”

  “什么到了?”关杭仍旧向前。

  韩襄扯着她停下来,“东王海鲜……粥到了。”

  东王海鲜…粥?关杭茫然,顺着韩襄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唉,什么时候多开了这么一家叫“东王”的海鲜粥店?“你是说,来吃粥?”

  “不然你以为?”他看着她。

  她什么都没有以为啊! 赶紧在心里澄清这一点,郁闷一扫而空,她抱起他快步朝那家看起来装潢得不错的粥店走过去。

  那种既渴望接近又希望远离的矛盾心情啊,悄悄放回心底,不过一场单恋,冷暖,自己知道就好。

  香喷喷的白鳝粥一上来,立刻勾出了两人肚里的馋虫。

  “好香啊!”关杭丢下一把香菜,用勺搅搅,“我帮你盛。”想不到这家新开的粥店还不错,以后又多了个吃饭的地方。

  看她专注的样子,韩襄摆弄着筷子,垂下眸,问道: “这样漂流在外,不想家吗?”

  关杭手顿了顿,然后又恢复了麻利的动作,替他盛好粥放到他面前,边替自己盛边说道:“能不想吗?儿行千里终思归,走到那里都不可能忘掉家啊,只不过,韩襄,我没有选择的自由。”

  “不懂,你不是常说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的吗?”

  关杭笑了,“年少轻狂时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如今飘泊了三年才明白,很多事不是我想怎么样就会怎么样的,命运线在你的手心,但并不代表命运就是你可以说了算的。你知道,我家并不富裕,到现在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父母只是工人,辛苦了半辈子,总算让我大学毕业。如今,我成年了,没有太大心愿,只希望他们能安稳地过完下半生。这些,都需要经济做基础,所以我到这里来,因为在这里,可以赚到比在家多一些的钱。”

  “是吗?”韩襄声音低低的,他的家庭算不得巨富,但经济这种问题一向不是生活中首要考虑的因素,关杭的处境,他无法理解。

  “去!”关杭踢他一脚,“不要那一副好像我挣扎在贫困线以下的表情好不好?我们家是在物质上不够好,但至少在精神上是充实的,否则哪里养得出来我这么聪明伶俐大方可爱的女孩子!”

  “知道啦,你这种自恋的情结也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吧?”

  关机白他一眼,“不管怎样,我已经出来三年了,再在这里呆上二年,然后回家买套房子,找个工作,陪着父母,再找个爱我的和我爱的老公,生个小娃娃,安稳过完下半辈子就好了。”一开始就是这样计划的,那时在去广州还是去上海徘徊不决,后来定下来广州,因为广州离H市够远。只不过,造化总是弄人。

  听了她的未来计划,韩襄心中一动,“好简单的家庭梦想!”

  “是啊!那你呢?你现在不也是漂流在H市?”关机皱皱鼻子,还说她,他不一样也是!

  韩襄笑广笑,“我不算漂流吧,其实我们家本来就在H市,除了父母,大部分亲戚都在那里,以后我爸妈退休后也会回去的。所以我先在那里落下脚,到时候等他们过来就好了。”

  “原来如此啊!”难怪他会报那么大老远的学校。关杭涩涩一笑,这样,距离就更远了,离她的希望不是又近了一步吗?

  “韩襄,你知道吗……”她低下声音,“这几年我没和任何高中同学联系,是因为……我和雅珊绝交了。”

  绝交?“啊!”韩襄只来得及发一个单音节的词表示惊讶,不是吧,大二那年的同学会他找雅珊问关抗的地址的时候,雅珊什么也没说啊!

  “是,你转学之后,发生了好多事。”关杭送一口粥到嘴里,好烫!

  “怎么回事?”那两个人,那时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啊!他还记得那时关杭总喜欢私底下叫雅珊“根号二”,而雅珊也总是被关杭欺负得死死的,那份友情,叫谁看了都羡慕得要死。

  “高三那年,学校新调来一个校长,为了提高文科班的成绩,我们再次分了班,调出了一个重点班,由文科班前四十组成;分班前,学校没有漏一点口风,我们把那次月考当平常考试一样,谁知道成绩排名出来的第二天,万老师就到班上来宣布前四十名的同学搬到另一个班去,班里好像炸了锅一样;我想,最伤心的人应该是雅珊吧,因为一向成绩都在二十名左右的她,那次月考不巧考到广第四十一名。

  “你可能无法想象那时我们的愤怒与不平,根本无法理解学校为什么要将好好一个班拆散,分到新班的同学无法适应新老师的授课方式,而留在原来班的同学对这种分班的方法也大大不满,觉得学校歧视了他们,所以我们打了一份抗议书,准备号召所有的同学抗议学校这种做法。”

  “我猜,这个主意都是你全程在策划是吗?”韩襄问道。依他对关杭的了解,她的确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关杭点头,“的确。但我没想到雅珊居然是惟——一个反对的人。她不肯在抗议书上签字,反而对我说,学校这样做对我有好处。其实,说到底,我那时那么用心地做这件事,多半是为了她。适应新老师的授课方式,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分班对我们的确有好处的,因为那些老师都是全校刚带过上一界高三毕业班的老师。但我担心的是雅珊,她原就对自己信心不足,读文科更是顶着家里的巨大压力,学校那样做,我恐怕她真的一辈子都会毁在那个上面。所以,那个中午,我在宿舍,当着所有女生冲她吼,如果你不签字,就滚出去。”

  “她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出去了。虽然后来在别人的调节下,我们和好了,但破裂的镜子就算补上,也会有裂缝。我们不再像以前那么好了,分班也成了铁一般的事实,学校作出的决定,无论我们怎么抗议都尤效。分了班也分了宿舍,我和雅珊就很少联系了。”

  “就因为这个?”韩襄皱眉。

  关杭摇头,“不只因为这个。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我看到雅珊的成绩果然一落千丈,后来更听说……”她叹口气,“她恋爱了。就要高考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所以我找她谈了一次,她只对我说,关杭,你常说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我想,你就不要管我的闲事了。哎,她竟然这么对我说啊!

  “我那时真的好难过,我一直有很多朋友,但雅珊是和我最好的,谁知道变成这样。后来我去找那个男生,他更过分,居然对我说如果我做他女朋友他就放过雅珊!他说的居然是放过这两个字。恰好被雅珊听到了,哈,世界上的事还真的这么巧!我永远记得那天雅珊直直地朝我走过来,那种愤恨的眼神,活象刀子一样插在我心里,我真是百口莫辩,然后她和那男生分了手,我也算目的达到,但这个误会却怎么也说不清楚。以后,我和雅珊再没说过一句话,就这样绝交了。”

  垂着头,香喷喷的粥在嘴里食之无味,和雅珊的断交,是她一生最大的伤痛。所有的错都在她身上啊!

  “但……那次同学会,我找冯雅珊要你的地址的时候,她也给了我啊,说明她还是关心你的。”韩襄试图安慰她。

  关杭扯出微笑,“或许吧。但我知道,她是不会原谅我的。”

  “关杭!”韩襄不忍,这几年关杭到底在怎么样自责的情绪中度过的?

  关杭恢复笑容,“好了,我没事的,一个朋友而已嘛,我现在已经有容容了,女人也是很喜新厌旧的哦!”

  是吗?有的朋友,是无论怎样都无法替代的吧?韩襄这样在心里问,只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对她的了解增加了一分,还是……更加不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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