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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身为当家独生女的她,怎能私订终身?众人要帮她筹办婚礼,她却力排众议,几乎和尊长起了争执。

  她的坚持,让旁人不解,迟昊却完全看在眼里。

  于是,他开口了,只行拜堂这段仪式,而后宴请亲友,折衷的方法让气呼呼的长辈们接受,虽力求简单,只请至亲好友,宴客的桌席仍摆满了整个海家前院长廊。

  整段过程,她一直歉疚地瞅着他。

  络绎敬酒的人,让他觉得烦;热络搭肩的人,也让他觉得烦;因为她,他忍着,当自己戴了张面具,虽不曾扬笑,但至少也没板着脸。

  这场婚宴,总算缓和了她与家人的僵局。

  第二波苦难,接踵而来。

  其它没参与到婚宴的,对海家姑爷极端好奇,买药的、登门拜访的,用尽各种理由踏上门来,而且都指名要小俩口出来打个招呼。

  一次、两次,为他着想的海品颐已届爆发边缘,是他,轻轻携住她的手,带到厅前,满足了众来客的要求。

  好不容易,热潮退去,第三波苦难又来。

  见着他们,话题全绕着小孩打转,要他们加把劲,早生贵子。

  海品颐好沮丧,她只想让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没想到,却是巨大的压力将他紧紧覆盖。

  “对不起。”独处房中,她自后环住他的肩,懊恼低哺。

  坐在桌前的迟昊没回头,持笔继续书写,告一段落,才将笔搁子砚台,覆住她的手。

  “看看,还有什么没写到的?”他将她拉坐膝上。

  海品颐探头,看到他写下的是各种毒草的解毒药方。她伸手翻看,载列详尽,有些连她不知道的药草也列于其上。

  “我知道的都有。”她看向他。“为什么写这个?”

  迟昊不语,将写好的纸卷收起。前几天药铺抬来一个全身发脓的汉子,罕见的病症让药铺里的驻守大夫束手无策,他正好经过,一眼看出是因误触毒草及误食毒物而起连锁反应,当下将解法告知管事,要他配了三帖药。

  翌日,病患家属登门答谢,不想费心应付,他弄了个玄虚,让驻守大夫和管事误以为是对方所开,轻易避了开。

  陡生的念头,促使他写下这些对毒物的了解。他不须悬壶济世,不须问脉诊疗,仍可拯救世人,弥补过去太重的罪孽。

  “闲着没事。”迟昊淡道,不想透露太多。“明天拿去给岳父,就说是你这些年的发现。”

  海品颐微笑,头靠向他的肩窝。

  那件事,她知道,也知道幕后最大功臣是他。“看到这个,我爹会庆幸生了我这么聪明的女儿。”

  “这只是单一毒草的解法,等看到更多配方,再夸奖你也不迟。”迟昊鼻翼在她颈侧摩挲,汲取她的芳香。

  听闻他的话,海品颐轻咬下唇,里头的未来,让她感动,也让她心疼。“你还行吗?”无法为他挡去人情的繁琐及压力,她很内疚。

  “当然‘行’,我有满足不了你的时候吗?”迟昊曲解她的话,吮啮她的耳轮,手探入她的衣襟内。

  “不是……”海品颐又羞又恼,想要辩驳,却被他的举止弄得阵阵酥软,好不容易才握住他肆虐的手,阻止他的妄动。“你明知我问的是什么。”

  环住她的手臂收紧,迟昊沉默。

  行吗?还熬得住吗?每一天睁开眼,他就问自己。每张对他的笑靥都很真诚,却化为极大的枷锁,束缚着他。

  他想回应,然而早已遗忘亲情的他,只觉与这和乐融融的气氛格格不入,他的心太小,容下她就已届饱和,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情感与关怀,让他只想逃开。

  婚宴过后,他以为他会走,但他没有。

  面对应接不暇的访客,他以为他会耐不住烦,放把毒烟将他们全杀了,但他忍下,依然留着。

  众人要他们早生贵子的祝贺,更是直接抵触他的禁忌,让他只想一走了之。

  然而,一天、三天、一旬接连过去了,他仍在。

  只要想到她必须做出选择时的痛苦,想冷硬的心软了,日子拖着,一日又一日。

  “别以为我不想走。”不想被她窥见心里的犹豫,他沉声道。“我不要你随意的选择,待得越久,你会更加眷恋不舍,我要的是你两难痛苦后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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