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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从小到大,她还不了解他吗?重视效率的他才不在乎吃什么,只要没毒,再难吃的都能吞下肚,也因此一直以来负责煮饭的人都是她,就连她离开的这两年,也常会不定期地帮他塞满冰箱,免得他乱吃——不过,她都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才敢来就是了。

  “你先出去,我再炒个菜就好。”她边说边开启炉火准备炒菜。

  薛仕恺含糊地应了声,却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喜欢看她在厨房里为他忙碌着,那会让他感觉很充实很满足,即使……她并不是他的。

  蕴着笑意的眸光一黯,他随即掩去,唇畔仍带着微微苦涩。

  除了认分他还能怎么办?她的男朋友换过一个又一个,就是不曾考虑过他,就连想和她见个面都是他主动邀约,不然十来天没碰面她也无所谓,这不已清楚说明了她真的只把他当成兄长看待吗?

  “如果要约会跟我说一声,把你交到李先生手中我就会识相的离开。”看似轻松说出的笑语,其实都揪得他心里发疼。

  李先生?没预料到会听到这个名词,调整火势的单咏初动作几不可见地一僵。要命,她怎么忘了?被他这么密切接送,她身旁有没有人怎么可能瞒得了他?

  “……我们分手了。”犹豫了下,她低声回答。

  “你们不是才交往两个月吗?”薛仕恺拧眉。不是他说,但她换男朋友的速度好像太快了点。

  两个月吗?单咏初急忙在心里默算着,还得分心分析他是单纯提问,还是设陷阱在套她话。

  为了圆一个谎,必须说更多的谎,这个恶果她已经尝到了。

  为了不让他看出她真正的心意,离家没多久,她就说自己交了男朋友,借了同事的伴侣来当挡箭牌——当然是口头上的,高高壮壮、从事电子行业,她描绘得很真,但纸总是包不住火,在他开始提到要一起吃顿饭时,推托几次,她会赶在他起疑前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然后隔了一阵,当他又用独居危险的理由要她搬回家时,一个赞新的男朋友再度出现她的生活,参考形象源自于朋友的老公。就这样,不断地恶性循环,加上一切都是虚构,没有真实感,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会记忆错乱。

  平常吃饭倒还好,至少她是有备而来,但现在住在一起,时间太长,与其必须时时处于防备状态,倒不如直接将虚拟男友赐死还比较干脆。

  “就、就不适合嘛。”她避重就轻地带过。“我不想谈这个,心情会变差。”她按下抽风机,大火爆香,轰隆隆的声响强硬地砍断这个话题。

  薛仕恺只好拿了碗筷退出厨房,摆好餐具后,坐在一旁等开饭。

  虽然话题中断,但他的思绪仍绕在上头。

  让人看不出正历经情伤的她,是真的毫不芥蒂,还是她学会了隐藏?会是她的初恋所造成的创伤,使得她对感情开始保持着淡然无谓的心态吗?想到他当时的多言,可能造成了她难以估计的深远影响,他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

  不行,他不能再坐视不管,他要弄清楚,如果真是如此,他必须尽力开导她、治愈她,将他的无心之错弥补过来。

  望了厨房一眼,他在心里下了决定。

  就算……这样会将她真正拱手让人,他也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幸福,他真的无所谓。

  第八章

  周围弥漫着一股新车的味道,但让人喘不过气的,是沉默,一股无形的压力沉重地充斥在车子里的每一丝空隙,逼得人想跳车逃离。

  单咏初偷偷朝旁觑了一眼,戴着眼睛的俊魅侧脸专注地看着前方,修长的掌指从容地掌控方向盘,彷佛都在说是她多心,但她很清楚,并不是。

  一上车她就察觉到了,虽然他们的相处也常存在着沉默,但那时自在的、令人心情轻松的沉默,而不是这种刻意的,像在酝酿着一场风暴似的。

  让她惶然的,是她捉摸不到他的风尚,也预测不到暴风半径有多大。他的压抑,是因为罪魁祸首并不是她?或者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到底哪里出了错?无法纾解的懊恼让她坐立难安、这几天她很乖,既没再耍诡计拜托他的接送,也没有任何抱怨,她不懂,他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不行,她受不了了、单咏初努力地寻思话题。虽然刚刚她试着聊天都被他的淡漠的反应截断,但她宁可落到自言自语的惨况,也比被无言的尴尬逼疯来得好……

  她想到了。

  “今天大舅舅打电话给我。”她说得很慢,清秀的脸庞看起来有些为难。“王老先生下礼拜出殡,他问我要不要出席。”

  薛仕恺本来打定主意不理她,因为他的心力全都用来克制,否则他会忍不住当场爆发,那么重要的议题,他不想一边开车一边和她算账。

  但听到这件事,他不得不先将自己的在、情绪暂时放到一旁。王,是她的旧姓,而那个生疏的称呼,指的是她的真正的爷爷。

  “你想去吗?”他关心的看了她一眼。

  单咏初低头玩弄着置于大腿的皮包肩带,没有立刻回答,只不过看似忧郁的她并不是在考虑,而是享受着让他担心的小小窃喜。

  谁叫他到底是什么事也不说清楚,活该被她作弄。单咏初干脆转头看向窗外,免得被他发现微扬的嘴角。被他呵护的感觉是这么的甜蜜,让她详解,却怎么也戒不掉。

  “算了吧。”她轻叹,实则吁去憋在胸口的笑意,“之前王老太太过世时我也没到场,我想他们应该不愿意见到我,这种没意义的客套就省了吧。”

  所谓的血缘,早已不存在任何意义,她和母亲被打得奄奄一息时,身为尊长的他们不曾介入调停,这些年来,他们也完全对她不闻不问,勇于为自己抗战的母亲和她,只被他们视作抹黑家族的罪人,她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们有所依恋?

  对于大舅舅的询问,她立刻拒绝。她不是恨,而是与己无关,那感觉就像听到陌生人的死讯,情绪不会有起伏,也不会放在心上,要不是为了找话题,她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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