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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海心吓了一跳,发现自己正倚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急忙退开,却忘了池塘就近在咫尺,幸好他又及时伸手才免去她的危难。

  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头,惊魂未定的她不敢再莽撞,看好脚边的位置才退步拉开距离。

  “多谢……”原以为是某个路过的家仆救了她,没想到她一抬头,却对上一张陌生的俊魅面容。

  那张卓尔俊傲的脸上满是淡漠,让人无法和他出手相助的好心行径联想在一起,凝视着她的那双黑眸更是深沉得难以看透,却又幽邃得像能勾魂摄魄般,将他原该让人心惧的冷冽气势,融合成引人想更加深究的神秘魅力。

  这人是谁?怎会出现在她家庭院?

  “小心。”看出她的惊讶,男子提醒,怕她慌乱之余又惹来麻烦,握住她手臂的大掌并未立刻收回。

  那略微收紧的力道捉回了她的心神,也让她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攀住他的臂膀,孟海心脸一红,赶紧放开。

  即使彼此间的触碰隔着衣袖,那股温暖却像烙了印,烫着她的掌心,也烫着被他执握的地方,逼得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多……多谢。”不曾和男子如此亲近,手足无措的她只能低头嗫嚅地又道了次谢。

  她的窘迫有利于他的端详,男子不疾不徐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白里透红的粉嫩丽容、玲珑有致的身段,再加上那娇羞的小女儿神态,都足以勾起男人的怜爱之心,然而那双审视的黑眸却不带任何温度,冷锐得像在衡量一项待价而沽的货物。

  听说孟家千金长得妍丽清秀,他还半信半疑,如今一见,果真跟粗壮的孟老头一点也不像。樊仲遇唇角微挑,却只带讥嘲而不见笑意。

  当他踏进这个院子时,刚好看到她走向池塘,只一眼他就判断出她的身分——仆婢没福分穿这等衣料,而孟老头只有一个女儿,想误认都很难。

  即使此行前来是为了她,但他对她长得是圆是扁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不想费心交集的他正准备回去前厅,却被她拾起树枝挥舞的怪异举止给顿住了脚步。

  因长年习武,他的眼力比一般人更为锐利,稍一定睛即发现那只被困在蛛网中的彩蝶,也跟着明白了整个状况,更看出她掉进池塘只是早晚的事。

  这舍己救蝶的行径若到了旁人口中,可能会被誉为善良温柔,但看在他眼里只觉无聊又可笑。

  他原该头也不回地离开,但或许是她徒劳无功的动作笨拙得有趣,也或许是他有些好奇她能撑上多久,迈开的步子并未退出这个庭院,而是足下无息地朝她走近了些。

  在她真如他预料失足滑落时,他还迟疑了下,最后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念在她幼稚的行径多少娱乐了他,他才勉为其难地施展轻功上前拉了她一把。

  “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吗?”樊仲遇明知故问,果见她小巧的耳廓整个红透。

  要是稍早一些听到这句话,孟海心会觉得感激不尽;但现在蝶飞了、她也丢脸了,她只希望他能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不用……”她尴尬摇头。

  这人到底是谁?这儿明明是她家,他却表现得比她这个主人还从容,而且就算是访客,也不该如此旁若无人直接进到庭院里来啊……

  访客?这个顿在脑中的字眼让她思绪整个停摆。

  她怎么没想到?那轩昂出众的气势,那优雅沉徐的姿态,还有此时此刻正莅临家中的贵客——除了樊仲遇还会有谁?!

  他看到了多少?不会连她乱挥树枝的蠢样也看进去了吧?忆起她刚刚所做的一切,孟海心好想掩面奔离。

  但残存的理智不允许她做出这种更丢脸的行径,她只能漠视那几将她灭顶的羞窘,强逼自己留在原地。

  “有只蝴蝶……被、被困住了……我在救它……我、我不是……在玩。”越想好好解释,她的舌头越是不听使唤,等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她已完全抬不起头来。

  这是老天在惩罚她想去偷看他的行为太不合宜吗?她不但没能表现得端庄娴淑,还处处出糗,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女子。

  他应该会想打退堂鼓了吧?她沮丧抿唇,脸上的红潮已然褪去。

  她不是那么介意能不能嫁给他,而是她不希望在他眼中,她是一个这么不像自己的孟海心……

  她的情绪转变樊仲遇全看在眼里,也明白她已猜出他的身分,但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却仍沉冷得像在看毫无关系的事物。

  连这种小场面都应付不了,嫁进樊家更有得她受。也罢,他看中的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踏脚石的功用就该稳稳当当、不会扯人后腿,这种温驯心软的个性对他们只有益无害。

  樊仲遇望向那只随着破网而迎风飘摇的蜘蛛,眸色转深。

  少了天生的优异,谁会去在乎他们的死活?他们只能凭着一己之力找出生路,看在道貌岸然的人眼中却成了残忍,成了弱肉强食,没有人同情他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没有人。

  “蝴蝶是命,蜘蛛不也是一条命?它费力吐丝只求生存,你救了蝶,又有谁救它?”

  他话里的讽刺意味应该不难听出吧?说不定她还正为了自己的悲天悯人而颇为自豪呢!樊仲遇暗暗嗤笑着。不管她的个性是强悍到会反驳辩解,抑或是软弱到只敢暗恼在心,对他的印象决计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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