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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刚就一直想提醒你。”他敛回心思低笑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嗓音因突然窜升的欲望,变得有些沙哑。

  “……噢。”怔愣半晌,姜霁月只吐得出这个音节,小脸窘红,低头默默地把扣子扣回原来的高度。是他太柳下惠还是她太没吸引力啦她好想哭……“谢谢。”她努力维持残余的形象,挺直背脊走出办公室。

  直到门关上,关泽才放任自己爆出大笑,愉悦爽朗的笑声在偌大的办公室回响。

  天!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好不容易停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嘴角仍不由自主地向上弯扬。

  是错觉吗?他觉得她和记忆中的她,越来越像了。

  “姜霁月……”他低声念道,玩味着这名字所带的涵义。霁月和白日,永不相见,这两个相对的事物,是纯粹的巧合,抑或是刻意的安排?

  他看过她的履历,虽只是大致掠过,但若是有任何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不可能会没有印象。

  嘟、嘟……

  桌上的分机再次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他伸手按下扩音键。“我是关泽。”

  “协理,提醒您,大小姐还在会客室。”秘书相当尽责。

  关泽微微一笑,说实在的,被她这么一扰,他还真忘了这回事。“我立刻去。”正要把电话切断,突来的念头顿住他的动作。

  “对了,有空时,请人资部把这次新进人员的人事资料袋送到我办公室。”

  第二章

  两栋三楼高的透天楼房,隔着防火巷相邻,那巷道之狭窄,只消把手一伸,就可以触到隔壁的窗台。

  屋前有院子,屋后有晒衣场,两家的格局大致相同,最明显也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差异,是那道两家都有的红砖围墙。

  右边那家的墙面光洁,即使屋龄已近二十年,仍新得像前些年才砌好的一样;而左边那家,整面围墙简直像块大黑板,即使经过层层粉刷,那些涂鸦的痕迹还是会顽皮地冒出来,完全记录了邻近孩子们的童年。

  这强烈的对比,总会让经过的人忆起自己的孩提时代,发出会心一笑。

  眷村小孩就是这样,呼朋引伴的,玩得野,但也很知好歹——谁敢去画姜家试试看!用不着屋主出来吼,随便一个大人看见,人人得而诛之,一顿竹笋炒肉丝绝对少不了。

  将军耶!这个眷村就数他官最大了,威震八方,走路有风,只要他出现在村子头,连村子尾的小婴儿都不敢啼哭。

  他,听说被敌人掳去,还能突破重围,从对岸游回金门;他,听说只凭着一把短刀,趁夜突破敌军海防,灭了整个小队的人;他,听说遇到敌人用轰炸机扫射,竞能跳上机翼打破驾驶舱,把驾驶拖出来痛殴一顿后,又毫发无伤地跳回平地——

  他,如今正斜靠沙发,挺着大肚腩,张嘴呼呼大睡,原本茂密的发已经花白半秃,有如轰轰雷响的鼾声震耳欲聋。

  就是他,姜钧,人如其名,六年前自将军退役,众说纷纭的英勇事迹已不可考,唯一证据确凿的,是他的忠贞爱国,心头总是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在这眷村为人所津津乐道。

  姜霁月才踏入家门,看到的老爸就是这副模样——老花眼镜快滑下鼻梁,报纸成了覆在身上的被子,还紧抓着不放;歪斜垂下的头颅随着打呼一下一下地着,那不自然的角度,让她不禁担心会不会扭到脖子。

  “爸,”她走到他面前,弯腰轻摇着他。“回房去睡吧?”

  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姜钧咕哝了几句没人听得懂的话,看到她,神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白日,你回来啦?”颈子一动,立刻痛得他眉目皱成一团。

  姜霁月赶紧帮忙按摩颈肩。“累了就回房睡嘛!”

  “累什么累?我哪有睡?”姜钧吹胡子瞪眼的,抵死不承认。“我是在想事情,想出神了。”

  还说没睡?那恐怖的鼾声连在院子里都听得见!姜霁月好气又好笑。老爸当惯了呼来喝去的将军,骄傲到不肯服老,要他承认自己的老态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噢。”没戳破他的谎言,她转移了话题。“妈呢?”

  姜钧愣了下,引颈朝厨房望去,又看向院子,都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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