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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难道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占过上风?他以为可以利用床笫之间的事伤害到她,结果却反而被她戏耍在股掌之间?他越想越是全身冰冷。惊惧化为怒意,寒眯的俊眸狠瞪着她。

  她怎么能?竟能一边摆出无辜脆弱的姿态,一边使尽媚计诱引他上勾?

  “你今天也是用这种方式勾引别的男人?”急扑而来的狂怒让他选择了最伤人的言语脱口而出。“他满足不了你,所以你又迫不及待找上我?”

  李潼纤细的身子在瞬间化做僵石。

  是因为她的错,那个男人才会这样对她?为什么?她的淫佚是那么显而易见,连陌生人都看得出来吗?一思及此,她脸上血色尽失,惨白的唇即使咬着也抑不住颤抖,抱住他的手惊惧地收了回来,彷佛她的碰触会染脏了他。

  而她竟还主动求他抱她?天呐……她有什么脸见他?

  他的指责将她已不堪一击的自我完全粉碎,她想掩住面容,却动不了,她想道歉,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木然地躺在那儿,任那些话在脑中一遍一遍地残忍回荡。

  那失神的模样将楚谋狠狠震住,恐惧像只无形的手倏地揪紧他的心。他从没见过她这种表情,像是魂魄被人击散,在他眼前的只余一具躯壳。

  “……潼儿?”他屏住呼吸低唤。

  他唤她了,但那让她期盼许久的呼唤,此时此刻却成为另一种更深的伤害,饱受反复煎熬的她已被完全击溃。

  李潼没办法动,无法面对他、也无法面对自己,只能把心魂缩进任何人都碰触不到的角落。她怔怔地望着前方,让羞愧和惭愧将她的意志啃得一点也不剩。

  她毫无动静的反应让楚谋窜过一阵冰冷。她望着他,却目光无神,像是所有事物都没看进眼里,让他的心几乎停止跳动。他伤到她了吗?这是他所梦寐以求的,但为何他现在只想看到她再给他一个羞怯的笑?

  这是她装出来的吧?只要过了今晚,她就会恢复了……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只能自欺欺人,拉过被褥覆住她,下榻拾起刚刚被他除下的衣物放在她身边。

  他熄了灯,拢好身上的衣袍后,才又回到她身旁躺下。一躺下,他就闭上眼,完全不敢朝她的方向看去,因为他怕又看到那双里头空无一物的眸子,怕自己又因此受影响。

  他没伤到她,她那么坚强,再多的讽刺都能调适,她受得住的……他一再告诉自己,却抑不下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慌。

  黑暗中,李潼一直睁着眼,空洞的眸光被周遭的幽暗完全吞没。许久许久,她终于闭上了眼,无声的泪却缓缓地滑落脸庞。

  翌日一早,天方微亮,楚谋就逃离了家。

  他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胆怯之人,拖延着不去面对他一手造成的结果,把一切交给了时间,希望一再被他伤害的她,能一如以往,又迅速恢复了精神。

  他先去教练场,在得到恩师正朝这儿赶来的消息时,他离开了,不想这么早回去的他,于是回到府第探了一下。

  “将军,您总算回来了!”一见到他,急到手足无措的总管差点没哭出来。

  原来皇帝思念女儿,今早派人送来信简,希望能让乐平公主回宫一聚。不知上哪找人的总管无法马上传达讯息,当然着急。

  得知此事后,楚谋掉头回城郊小屋,把她带回将军府更衣打扮。

  整个过程,她脸上都是淡漠的表情,没有反抗,也没有像昨晚那么木然,只是静静地,就像当初刚嫁过来时一样,把所有的情绪隐藏,而她的视线一直都没和他对上。

  这种时候,楚谋不让自己有任何分神的念头。他不愿去解释为何直言GONG不起豪宅奴婢的他,还能把她带到这里,也不愿去思忖她对昨晚的事有什么想法。

  “我们从成亲后就一直住在将军府里。”他只丢下这句话,然后派出八人大轿将她送进宫中。

  楚谋冷静理智地将一切安排要当,却从她离开后,陷入了焦躁的状态。

  他不是怕她去和皇帝告状些什么,当初强硬把女儿嫁来,圣上就必须承担女儿误许良人的风险,就算她把一切说了出来,他也毫不畏阻。

  也或许是他不曾正视却一直深明于心的事实,让他有恃无恐——她不可能这么做,就算那都是不容抗辩的实情,她也只会维护他、帮他隐瞒,而不是说出这种对她而言属于低毁的言词。

  既然如此,他在担虑什么?他不愿深思,只能隐下一切杂纷的心绪,留在将军府处理事务,等待她的归返。

  他以为她隔天就会回来,但她没有。又等了一日,等到的是一封信简,说自幼将她带大的秦嬷嬷身体不适,她放心不下,会再多待几天。

  然后,就是无止尽的等待,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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