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上 > 席维亚 > 姑娘别逃 | 上页 下页
三十一


  你明明那么勇敢,为什么一遇到我就变得懦弱了呢?他叹。

  她以为他可以准确猜中她所有的想法,但此时,她发现被说中的只有她的懦弱,她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但错得让她也想不透的是……她一点也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昏暗的房间让人无法辨明事物,燃尽的残烛说明了现在已然深夜,但袁长云仍睁着眼,望着那片黑暗无法成眠。

  明明他说他可能会彻夜不归,明明他主动要她留在娘家,她却还是顶着夜风,坚持回到这间小小的屋子。

  听到她说要走,大哥没有多言,只是那“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表情让她实在很想砍了他,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的拉不下脸,害武朝卿吃了多少苦?难道她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所以她忍住了,就算长地的大笑声连她进了马厩都听得见,她还是咬牙吞下那股恼怒,把力气花在纵马狂奔。

  她回来做什么呢?袁长云蜷缩着身子,再度自问这个她已问过无数次的问题,而同样的,躺了大半夜,她依然没有答案。

  只是从小长大的家让她待不惯了,只是想回来了,但少了那平常总让她咕哝缠人的怀抱,炕烧得再暖她依然觉得冷,被褥卷得再紧她依然觉得空虚。

  习惯竟是如此可怕又恼人的东西,让她想抛弃骄傲、想漠视无法面对他的尴尬,只希望他能回来,别再那么辛苦地鞭策自己,捕马不急的,一点也不急的……

  这房里有他的气息,她闭着眼,想像他就在身后拥着自己,惶惶然的心得到了些许的依赖,她总算睡着了。

  过了半晌,她被冻醒了,因为有股冰冷自后环住她。

  身后多了人,她却一点也不害怕,或许是气息、或许是那专属于他的契合,虽然他没了平常熟悉的温暖,但她在还没睁开眼前就已经知道是他。

  她觉得心安,却又好心疼,因为他将她抱得好紧好紧,紧得像是只要一松手就会失去她。

  “不是要你别回来的吗?”感觉到她醒了,埋首她肩窝的他开口,声音好低好沉。

  即使她见不到他的表情,声音也抑得像不带有情绪,她仍感受得到他的欣喜与激动。

  这个发现让她好歉疚。其实她也可以做到观察入微的,是她没用过心,却还一边抱怨又一边享有他对她的了解。

  “……我忘了。”她试着模仿他的云淡风轻,但他的冰冷实在太恼人了,她忍不住执起他环在她胸前的手举至唇边,想用气息帮他呵暖。

  他竟将自己冻成这样……

  感觉她的呼息在已冻到快麻木的掌指拂过,武朝卿没有言语,因为要抑住那份几将胸膛冲破的狂喜已费去他所有的自制,在这一刻,他只能放任自己感受她的关怀。

  当在马厩里看到她的马,他愣住了,还以为是自己累出幻觉。

  他没想到她会回来,因为他是真的要放她离开,并不是在欲擒故纵,可她却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他不求了,只要她愿意这样待在他身边,就算不用告诉他她的想法,他也满足了,她能回到家里等他,温柔地帮他呵着手,这不已说明了一切吗?

  “知道你会等门,我以后就不能不回来了。”须臾,等到已能自若地戏谑,他才故意叹道。

  听出他那隐于轻快之下的真实情绪,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可以开心的同时,却又觉得心痛——妻子等门是天经地义的事,却让他如获至宝。

  “捕马不急,我们家没那么缺马。”她不要他那么辛苦卖命,他已不需要再用这个藉口留住她了。

  “是我自己想捕,我是武家人啊!”他轻笑,眷恋地拥紧她。

  原本是为了让她留有空间,同时也用与马较劲来分走自己低落的心情,然而现在他却是真心想要为他们的未来奋斗。

  多不可思议?不到一天前,他还绝望到以为自己会失去她,现在却已能开始编织和她共有家庭的幸福情景,想做得更多、想累积更多的财富,给她和孩子更好的生活。

  这段日子他那么“努力”,应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吧?

  手缓缓移上她平坦的小腹,想到在她体内很有可能已孕育着他们两人的骨肉,那股喜悦与满足让他几乎无法自已。

  他的话让她好不安,因为她会想到他提到父亲时所说的话。能和马缠斗至死,是他们最大的心愿,她可以理解他们宁可被自己最喜爱的事带走,而不愿垂老躺在炕上等死的悲凉。

  但……太早了,他还年轻,他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别这么丢下她,他说过他最想要的宝物只有一样的,别因为那些次要的东西而放开她……

  “我要你每天回来,不管再晚都要回来。”即使会被他认为是任性她也不管,她要逼他承诺,这样他会记挂有她在等,当他要奋不顾身时才能缓住他。“要是你敢为了捕马不进家门,我就让你睡马厩!”

  武朝卿低笑,心里好暖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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