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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它是仿造十六世纪皇家珍珠项炼‘飘泊者’而打造的。”宋问陷入回忆。“真正的‘飘泊者’在伊丽莎白泰勒年轻时,李察波顿买下来送给她作为情人节的礼物,可惜不久之后却落入泰勒的狗口中,咀嚼两下即毁于一旦。我们还是学生时看过这样的报导,彼此都对‘飘泊者’心仪不已,夸口有一天要重造‘飘泊者’,配戴在自己心爱女人的胸膛上。”

  花灵万万没有想到一串项炼竟有如此复杂的来历,芳心低回不已。

  “他做到了。”宋问机械性的往下说,“他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总有本领抢先一步实现他的理想。”

  “宋问。”她为他的失落而失落。

  “其实我早知道自己要落败了。在我前去观赏他预定展出的书作时,我的内心为之澎湃激昂,同时也觉悟了自己根本不该争,也不能争。我的存在只会使你两难,我不敢站出来为我们讲话,而他却是你的保护人。在你生病最需要人照料的时候,陪伴你的始终是他,而我连楼梯也不敢跨上一步。”

  “宋问啊——你们这两个傻瓜!”她掩住脸。

  “不能哭!花灵,别弄坏你美丽的妆。今天是王栋艺术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你必须让他风风光光的度过,这是你为人妻的责任。”

  花灵仰起脸,吞下泪水。宋问总是对的。今天这个日子对王栋而言,不但重要而且意义非凡,以王家和外公的人脉,采访的记者必然很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身为他的妻子也必须战战兢兢的。

  “为什么呀,宋问,你们都在为对方说话,那我该如何自处呢?”花灵呐呐抗辩着,平添忧愁。

  “答案就在画展会场。花灵,等你看过以后,将再也没有迷惑。”

  真能这样简单就解答了她的感情吗?“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她是欲哭不能,为她心中的网,一丝系王栋、一丝系宋问,双丝结成网,每一个结代表她一次的迷惘。真的必须剪断一丝,网断,情才绝?

  “花灵,你很年轻,所以容易迷惑。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初恋的故事?”

  “嗯,没有结果的故事。”

  “初恋,是人心深处最初绽放的一朵香花,每一瓣清馨,每一瓣红嫣,都是生命的奇迹,须得好好珍惜,殷殷收藏,因为它不会再开放第二次。”宋问痴痴一笑。“花灵,现在我知道错了,只要付出诚心,香花会一朵又一朵的盛放,虽然不是最初的那一朵,但一样的美丽芬芳。”

  “一个人可以恋爱那么多次吗?”

  “我指的不只是爱情。付出全心的真爱一生一次已足够,但还是有许许多多的美好事物可以追求。我爱过,我渴望攀折我生命中最美的那一朵香花,到最后仍然只能把它收藏在心底。我,只有离开,去寻求别的安慰。”

  宋问深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却是残忍至极的话:“等画展结束,我也该准备出国了。”

  “你要去哪里?”花灵且忘伤怀,赶紧问。

  “欧洲的某一家博物馆已接受我的申请,答应我去学习。”

  “到底是哪个博物馆?”

  “何必说呢!何必知道呢!”

  “怕我去打扰你吗?”花灵黑眸中燃起不满的火焰。

  车子已停在艺廊外面。

  “进去吧!王栋在等你。”

  “你是个懦夫!我真恨你!”

  宋问目送她的离去,眉心拢上一堆寂寞的皱纹,颤手点了一根久已不抽的香烟,喷出两口烟圈,又捻熄它,博物馆中是不许抽烟的。

  会场内静悄悄的,不该这般冷清才对啊!

  “花灵,你来了。”

  “阿栋,这怎么回事?”

  “下午才开始展出啊!”王栋握住她的手。“现在,让你先睹为快,因为这不只是我的画展,也是你的。”

  “我的?”

  “打开所有的灯。”他一喊,室内瞬间大放光明。

  “啊!啊——”她娇呼。

  会场中央,每个人一走进来首先会注意到的地方,挂着一巨幅的女于肖像画:轮廓姣好的鹅蛋脸庞,微笑的嘴唇是一种隐藏着女性永远神秘的微笑,她红衣低领颈上赫然是一串“飘泊者”!牌子上注明的标题是:“妻”。

  “你画了我!”

  “我最想画的就是你。第一次公开展示人物画,自然必须是你,否则就失去意义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

  “给你惊喜啊!”

  这一次画展的主题就是:“妻”!

  细看之下,在六十六幅画里面,都可以见到她的身影。

  一幅标题“囚”的画:壮丽的七彩云霓和弯弯的彩虹下,耸立于巍峨山崖上的灰色建筑物,庞大得如一只盘踞欲动的怪物,形状考究得似中世纪城堡,一位少女在城墙上注视着即将沉没入海的夕阳,她的面容不能看得很清楚,然而那份孤寂浓得令人不能忽视。花露屏息而望,明白那是在岳家时的自己。

  一幅“少女”:紫薇花下,女孩拾起落花洒向天空.花雨缤纷中,女孩灿笑如光,花裙飞舞,青春的活力跃然而出。花灵很快想起,这是结婚前,有一天王栋为她作素描,她还抗议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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