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谢上薰 > 最初的一朵香花 | 上页 下页


  在电视新闻播放立法院闹事消息时,你一定常见到这样一个人:个头粗粗壮壮,一张大脸,狮鼻阔口,声若宏钟,极具权威相,可以赤手空拳对付围堵他的其他立委。对了,他就是岳引商,花灵的伯父。

  在夏天开始时,花灵还郑重的先征求他的意见,看是否要她去他的公司或事务所帮忙?

  而当初勉强让她去请大学,却规定她选择家政系,学习做一个“好女人”的大忙人,自开春以来,头一回有空正视她:“你长大了,又有了很好的学历,我的责任就是替你挑选一位好丈夫,然后我对你的教养责任就算了了。”

  “大伯!”人生才刚开始,正可以逐渐喘口气说话的时候,他要她结婚?

  “难道你不想结婚吗?”

  “太快了,大伯。我想出去工作一段时间,然后……”

  “放屁!你是想谈恋爱,自己找对象,什么工作?挂羊头卖狗肉!”岳引商以对付政敌的浑厚有力的声音震住她:“你可别忘了,让你上大学是有条件的,就是不准交男朋友,必须听我安排。”

  花灵悲悯地想到:伯父这辈子都不曾原谅过我父母!

  他嘴上大谈民主政治,其实一脑门的士大夫阶级观念,花灵的父母无疑是辱没家声的罪人。一个败家子和来历不明的跳舞女郎所生的女儿,流的血不再纯种、尊贵。最可恨的是,还不负责任的将教育女儿的义务推卸到他的身上。

  在伯父母面前,她完全没有发言的立场,即使心有不甘,也无处可逃避。在她的生活中也找不出一个可以互相知心的朋友,岳引商的权柄包括限制她的行动,害她不时自我怀疑:我的身上真有那样显眼的坏因子吗?他如此苛刻地局限我的生命,是害怕我重蹈父母覆辙?

  或只是单纯的想控制我?

  很自然的,雪钗成了她最常谈话的对象,因为她懂得“听”话。雪钗有一点脾气跟郝思嘉很像,那就是谈话的内容若不以她为中心,很快她就要不耐烦起来,说出令人难堪的话了。只有在她心情奇佳的时候例外,比如热恋时。

  获得新的爱情,使雪钗容光焕发,美得像一株盛开的玫瑰,相形之下,花灵宛如孤影自怜的水仙。

  “你怎么啦?干嘛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的。”雪钗邀她:“明天我约了一票人去海边玩,你也一块来怎么样?”

  “有男生吗?”

  “当然有。”

  “那我不去了。”

  花灵情愿在家看书,也不想再看大伯的脸色。

  “岳花灵!你少没出息好不好?男生又不会吞了你,怕什么嘛!”

  雪钗有时真的很讨厌花灵的沉静,一副世事不与我相干的神态,真令人气结。没办法!

  家里不是没有空房,老爸却坚持她们合住一间,表面上是热闹点,其实岳引商的目的是想女儿监视花灵有无男友。

  可是雪钗才不做这种无聊事呢!她曾得到很惨痛的教训。有一年夏天,她突然异想天开,伪造一封男生写给花灵的情书,捉弄她一下引以为乐。再也想不到引起一场大风波,害得花灵被岳引商痛打一顿,拿她无耻的父母所犯的罪加诸于她身上,骂她“贱种”!

  雪钗被吓坏了,一直不敢说出真相,心中却不免抱憾内疚,所以当她心情好时,就会想对花灵好,平常也不会用对付男生的那一套拿来欺负花灵。

  她一直缠着花灵,花灵只好告诉她:“大伯要我相亲结婚。”

  “相亲?跟谁?”

  “不知道。”

  “哦,所以你在烦恼,因为不知道对方是圆是扁,有没有少只胳臂缺条腿?”雪钗当这是好玩的事,咯咯吃笑。“没问题,我去帮你打听。”

  “跟谁打听?”

  “我妈啊,她一定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伯母帮我跟大伯说,我不想太早结婚,我想工作。”有了工作就有收人,假以时日再不需仰人鼻息,可以搬出去独立,花灵的心为之热切。“拜托,雪钗,我真的不想现在结婚。”

  “好,我去说。”

  缪华裳正准备到妇女会,忙着化妆打扮。

  雪钗使尽水磨工夫:“妈——告诉我嘛!”

  “你真烦人,不能等我回来再问吗?又不是要你嫁,你急什么!”

  “好,我不问。那你答不答应不逼花灵早嫁?”

  “谁逼她了?”缪华裳不由得变貌变色,气轰轰的道:“花灵这样说的吗?你叫她来,我跟她讲……”

  “不是啦,妈咪,是我说的。换了我也不喜欢一毕业就结婚。”

  “有什么办法?你爸爸决定的事,反对也没用。”

  “爸对花灵也太严了。”

  “这要怪她自己命不好,你爸这样做也有他的苦衷。”缪华裳不免也有感慨。“其实不只你爸担心,我也担心。看她一天夭的长大,容貌一天比一天更像当年那个坏女人,每次见到她那张脸,我心里都会有疙瘩,害怕旧事重演。她早嫁出去早好,将来发生什么事,也跟我们没有关系。”

  “你讲明白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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