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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她觉得他肯定中带有一丝霸道,这霸道亲切得很,她相信他说到做到。

  千喜觉得自己真伟大。明明心里好奇得要死,居然能忍住不问,并且有效地阻止了秋必娜和徐巧盈两人“三姑六婆式”的询问。

  她多希望妈妈主动告知,就算是尽一点义务嘛!可惜朱丽儿似乎不打算满足她们的好奇心,她们要装风度、装善解人意,她乐得成全她们。

  千喜心痒难搔,不免有点后悔,“我装什么乖女儿嘛?做个'小恶女'不是轻松多了吗?有话就说,有牢骚就发,多痛快!我才十几岁,还有任性的权利,为什么要冒充大人,硬是装出成熟懂事的模样,憋死自己!”

  朱丽儿看起来和过去没什么不一样,她仍然是截稿期限迫在眉睫才终于两夜没睡的把小说赶出来,然后大睡一天。精神饱满后才晓得要尽一点为人母的责任,重新点燃一星期没用的炉火,变些好菜出来堵住女儿抱怨的嘴。

  不过,不变之中,似乎又有一点小小的、细微的变化。千喜觉得,母亲沉默的时候变多了,常不自觉地在叹息,又不自觉地启唇轻笑,问她也是自问,她总是推说在构思下一本书的大纲。她心里明白,母亲是在思念着那个男人。

  古井不生波的朱丽儿,又动了凡心。

  千喜也不禁好奇,“那个男人”果真有那么好吗?教活色生香的妈妈甘心任青春流逝,杜绝所有企图追求她的男人近身,只为了守住初恋的余辉?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值得女人为他信守一生?

  世纪末最后一则痴情神话,完全跟不上时代潮流,教人由衷地向往。千喜也不由得神往之。

  就像浦洛特底斯的格言:当爱情找到它的家时,它就永远不会再变了。果真如此,“那个男人”真是三生有幸!

  所以她一直打不定主意,“我该不该大公无私一次,鼓励老妈放胆去追求真爱?”她不想看母亲为情所困,又害怕失去母亲。

  然而,她又很迷惑,“那个男人”对母亲是有情还是无情?冷观母亲低眉浅笑的模样,答案是不言自明,既然如此,两人何以不再联络了?她开始有点儿不了解老妈那一颗似单纯又复杂的脑袋。

  朱千喜真是被妈妈打败了。好像正值“青春期”的人是朱丽儿,不是朱千喜。

  回到家,她自己用钥匙开门,回身将门反锁时。突然诧异的停下所有的动作,张开耳朵倾听一个陌生却悦耳的男声在悠悠唱着情歌。

  她呆站了好一会儿,这歌声使人心头荡漾,是发自内心的呼唤。谁唱的?

  顶着歌声来到朱丽儿的睡房,门没关,而朱丽儿显然听得痴了,千喜轻拍她的肩膀.她吓一跳的转过头来,面上竟挂着两行泪珠。

  “妈妈,你怎么了?”千喜不敢置信的望住她,而后指着录音机又问:“这歌是谁唱的?这个男人是谁?”

  丽儿被女儿撞破情事,有点不好意思的拿面纸拭脸。

  “妈,这次你一定要回答我。”

  “他是——你爸爸。”情知逃不了,索性直言。

  “我爸爸?!”虽有几分直觉猜是那个男人,但一旦证实,震撼仍不亚于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也有爸爸。

  千喜第一次听到爸爸的声音,忍不住倒带重听一次。多么年轻有力的嗓音,多么温厚深情的歌声,绝不是她想像中的“色老头子”。

  “你从来没告诉我,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我很抱歉,千喜。”丽儿叹了口气说:“我以为这辈子我们都不可能再见面了,毕竟他是那么地……高高在上。”

  “他是政客?”

  “不是,”她吐了口气。“幸好不是。”

  “那他究竟是谁?”千喜有些酸楚地埋怨:“我连自已的生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自己说可笑不可笑?”

  如果她企图引发朱丽儿的愧疚心,十五年来首次出现一丝效果,因为丽儿已撤除心防,她知道辜重鸣其实并无心负她。

  朱丽儿踌躇了一秒后说:“你爸爸是辜重鸣,辜鸿字的次子,‘鹰羽集团’的下任接班人。你有一个叔叔叫辜重德,一个姑姑叫辜以侬,都是亲切的好人。”

  “原来我的‘至亲’还挺多的。”千喜耸耸肩,挑高一弯秀眉。“那么,他们知道我的存在吗?”十五岁的年纪,仍不清楚“鹰羽集团”这四个字象征何种意义,一心都在“情感”两字上发挥。

  丽儿摇摇头,胃部翻了个筋斗。

  “你存心隐瞒,对不对?”千喜的口气略含一点腥辣。

  她宛如被针刺了一下。“其实,事情没有你想的复杂。我只是跟你爸爸重逢,那些天我们都是单独相处,各自述说十六年来的遭遇,根本没去见他的家人。”

  “可是你连爸爸都不告诉……”千喜不禁提高了音量。

  “我不敢说啊!”

  “为什么?他结婚了吗?”

  “没有。他甚至没有再交过女朋友,如同我不会去爱另一个男人。”

  “如此说来,你们仍深爱着彼此,又为什么要分开?为什么不敢告诉他你生下我的事?说出真相,会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吗?”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缕罕见的脆弱,她责备的口吻教丽儿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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