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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杜澄香还记得去年迎娶世子夫人所发的大喜饼,大姊送了十二盒回去,她和她守寡的娘也分得半个喜饼,枣泥核桃口味的,是她们娘俩吃过最好吃的糕饼。

  喜宴那日,她向大姊说起这事,大姊却轻飘飘丢下一句,“我们都吃腻了。”还告诉她喜饼是福全堂饼铺做的,世子夫人占一半份子。

  杜澄香没想过女子可以有这么多私产,而她们娘俩几乎针线不离手,才能吃饱穿暖。她不敢跟世子夫人比,但同样是杜家的孙女,大姊却青云直上,从书香门第小富之家高攀至富贵侯府。而她,不知前程在哪儿。

  见大姊很自在的喝茶吃点心,腕上的金镯子晃得杜澄香眼晕。想起娘亲用自己陪嫁压箱底的空心金镯子,到金铺换了一支桃花金簪给自己妆点门面,杜澄香又欢喜又愧疚,娘亲一个商户女嫁给书香门第的庶子,看似高攀了,其实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爹是么儿却是不受宠的庶子,又早夭,娘亲只有她可依靠了。

  祖父母和大伯为了名声,不会亏待守寡的娘亲,但也只是过得去而已,寒冷的冬日别人屋里有两个炭盆,她们娘俩只有一个。别人屋里的炭也不够用,但人家有爹掏钱另外买回来,她们整日窝在炕上做针线,不敢挪地方,那会冻得连针都拿不住了,娘亲的眼睛都熬坏,她必须嫁得好,杜家才会善待她娘亲。

  杜氏自己忙碌了一上午,指挥丫餐婆子做这做那,对比这一屋清闲的女人,戚觉自己才是劳苦功高的那一个;说话也有底气,笑容可掬地道:“也不怕祖母和娘说我多事。我实在心疼我七妹,可怜她差点被我三和三婶卖了。”

  众人看着面如芙蓉,却带着几分娇怯软弱的杜澄香,打扮得够朴素了,即使她已经穿上她最好的衣裳,还不如姜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体面。

  周清蓝好奇道:“发生了什么事?做伯父的怎敢卖了弟弟留下的孤女,名声不要了?家里的老人也不闻不问?”

  杜氏差点被噎住,她只是提一下开头,杜澄香不是好好的坐在这儿吗?

  杜澄香感觉自己像是被围观的猴子,很羞耻,大姊有必要当众自曝家丑吗?大姊轻描淡写的,戳得却是她的心,苦涩的滋味在胸口烧灼着。

  杜氏就是想勾起姜老夫人的同情心,在她看来,得到实际的利益最重要,敏威的少女心什么的;她早就忘了。

  “我家三叔父是祖母亲生的幼子,最得祖母钟爱,也最争气,我爹和二叔皆是秀才,三叔却是同进士。光宗耀祖,自然能为他的儿女谋求不错的亲事。”杜氏说起自家三叔,没有多么尊重,同进士好比如夫人,有点尴尬,三叔还怕吃苦受罪,一直留在工部做虞衡司主簿。人称杜主簿,从七品,死也不肯外放,在家里舒服。对外的说法,自然是做京官比做地方官体面云云。

  不过科举之路本就艰难,一个同进士在官场并不显眼,也足够在杜氏家族抬头挺胸,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杜氏道:“去年大嫂进门前,三叔相中了兵部武选司向大人的嫡次子向远,年十八,刚补了禁卫军旗手卫的差事,给宫里看大门,但只要自己上进,向大人又会钻营,几年后将向远往五城兵马司调动并不难。”

  长兴侯府也是武将世家,姜老夫人一听就明白了,“不是高门大户,占的却是兵部武选司的肥缺,家境殷实,向二郎又有正经差事,是个好人选。”

  杨氏道:“你三叔家只有一位嫡女,我记得五姑娘?”

  “是,五妹、六妹、七妹的年岁相差不到一年。”杜氏道:“六妹是四叔的女儿。”四叔、五叔皆是庶出,命运却大不相同。四叔的生母是纪姨娘,是皇商纪家的旁支,非常富有,而且是祖父年轻时逛元宵灯会自己相中的真爱,貌美如花,娇柔妩媚,而且有钱,每年纪家都会送一笔银子来,所以四叔家吃的好、穿的好,连祖母都不好给纪姨娘立规矩,后来四嬏进门也比其他媳妇过的轻松。

  果然,娘家有钱或有权,才是女子的护身符啊!

  杨氏道:“五姑娘的喜事尚未落实?”

  正题来了,杜氏缓缓道:“我们都以为向远是三叔三嬏为五妹精心挑选的良人,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过年的时候三婶当着大家的面说是要为七妹作媒,男方家境富有,父亲在兵部任职,是嫡次子,说的正是向远。”

  姜老夫人和杨氏互望一眼,这其中有古怪。以杜澄香的出身,是匹配不上向大人的嫡子,,配庶子还差不多。

  周清蓝道:“这不是好事吗?杜主簿还是心疼弟弟留下的孤女。”

  杜澄香咬咬唇,不好直说三伯父对晚辈一向高傲自大、目无余子,三伯母很少正眼看她一眼,又怎会将上好的良缘让给她?

  周清蓝见她一脸委屈也不敢说,意味深长地注视她,“你不喜欢这亲事?”

  杜澄香低头,“我没资格说不喜欢,是大姊疼我……”

  杜氏怒其不争,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如何教老夫人喜欢?

  “七妹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好意思说,我却忍不住要以下犯上,埋怨我三叔三婶太不厚道。原来那向远在腊月冬日和朋友出去跑马,被马摔了,还被马踩了一脚,右腿废了,日后能下地也是个瘸子,仕途尽毁,再无前程。三叔三婶心想两家尚未下聘,想毁约,向大人自然不肯,放出风声说杜家的姑娘要给向远冲喜,三叔三婶急了,便想将七妹妹推出去挡灾,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令杜氏心寒的是,祖父祖母知晓后竟然默许,不肯为杜澄香作主,五婶只会哭她死去的丈夫,丝毫不作为,她才会看不过去的接杜澄香来侯府避一避。

  姜老夫人等人心想这就对了,向远折翼,此生无缘官场;只能当个平头老百姓,杜澄香就配得上了。

  其实在杨氏看来,向远到底是向大人的儿子,家境优渥,杜澄香不介意嫁个瘸子,向大人和向太太不会亏待二媳妇,丰衣足食的日子不比在杜家好过吗?日后再诞下麟儿。好好教导儿子上进,未必不能挣来诰命。

  但是这是人家一辈子的事,谁也不想揽事上身。

  杜氏自曝家丑,一是不想给三叔三婶留面子,二是澄清她不是无缘无故收留七妹,免得婆婆不悦。只要杜澄香能在侯府住下,她就想法子撮合姜停云和七妹。

  目的达成,杜氏转移话题,她也爱说闲话,将一盘羊奶糖推他七妹面前,一边道:“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早产生了一位千金,洗三礼没办,怕孩子受凉,不知满月礼办不办?说起来又是霍世子造孽,外面的女人不论香的臭的都拉回家,那种女人天生不安分,就算有了身孕,谁敢保证孩子是霍世子的?霍世子又不可能成天守着那女人,为了一个孽种把元配气得早产,大嫂啊,你表姊是莲子心中苦,太可怜了!”

  在场的谁相信她真心为魏清馨感叹、抱不平?

  闲话一张嘴,哪管是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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