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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欧去蓬面无表情的吃完早餐,进屋去了。

  羽童有点内疚,没想到被欧去蓬说中了,也许她还不习惯跟他在一起吧!心一烦,走回大厅弹琴,一首“给爱德琳的诗”,优雅浪漫的旋律竟吸引了欧去蓬走了下来,要求她再弹一遍。她依他,十指轻快地在黑白键上飞渡。

  欧去蓬有风度的鼓掌赞美。“你弹得真不错呀,羽童,能诠释得这么好,可见你下过一番苦功。”

  “谢谢你!你也喜欢钢琴曲?”

  “我母亲非常喜欢音乐,她在时家里每天都可聆听到美妙的琴音。我虽然欠缺天分,耳濡目染之下也粗通一二,‘给爱德琳的诗’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

  当即两人便合奏了一曲“给爱德琳的诗”,羽童惊讶于他的配合度之高,很想问他是否常有和母亲合奏的经验,又觉不便问人隐私而作罢。

  一曲既终,双双沉默下来,羽童看着自己搁在膝上的手指,细声道:“如果我使你感觉到不愉快,我道歉,我真的无心拿你跟谁比,只是很自然的就会想到那里去。”

  “你是怎么个比法呢?”共坐一张钢琴椅,太贴近了,他也不由放低了声音。

  “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奇怪,以前和他共同生活时,从不觉他哪里不好,可是自从婚变后,愈想愈想不出他的优点在哪,反而以往疏忽的缺点全浮在眼前。像弹钢琴这件事,他就只会取笑我不务正业,专门误人子弟。”

  “他是音盲吗?”

  “结婚后他很反对我把钢琴搬进公寓,说会吵到邻居,后来我才弄明白他根本不当音乐是一回事。”羽童涩涩地自承失败。“在他眼中,除了爸爸赋予我的身分和财产,我真是一无可取吧!”

  “也许他天生就是这样差劲的个性。”欧去蓬顺口附和,又不耐烦地冷哼道,“拜托你不要不断的讨论他好吗?我花了一大笔钱的目的就是想独占你,可不希望你把另一个男人的鬼影子带进来。”

  “你一定要说得这么白吗?”羽童恼他一点都不在乎用钱伤人。“我明白了,情妇守则第一条,就是要切记专心一意地伺候付钱的大爷,暂时抛弃自己的思想和价值观,一切以迎合金主的欢心为最高原则。”

  “情妇守则第二条,就是不许哭哭啼啼的作态!我不能忍受女人用眼泪当武器,企图软化我的心。”

  羽童捉住裙子的手指绞得发白,昂然抬头道:“你放心好了,欧先生,打从离婚那天开始,我发过誓,今生今世绝不再为任何男人掉一颗眼泪。”

  欧去蓬见她很勇敢的逼退欲涌上的泪水,心倒软了。

  “我道歉,羽童。我不该向你发脾气,与你无关的事不应该拿来要求你。”在她讶然的表情下,他又道:“喜、怒、哀、乐应该是很自然的情绪反应,偏偏有女人故意用为说服我的手段,我看腻了也看怕了。”

  羽童赧然,适才她也太冲了点。

  “居然有女人能使你低头,我真佩服她。”她轻松了点。

  “她没有使我低头,因为她是我母亲。”

  他语气之阴森使她不敢深究下去。欧老夫人似乎具有正、反两面形象,一说到音乐,欧去蓬的表情充满了对先母的怀念与爱意;刘嫂也是,补品是夫人常吃的,鲜花一定要每天换等等生活上的品味,欧老夫人留给人非常尊贵美好的印象。然而,有关于欧老夫人人性上最私密的一面,也许羽童还算外人,两人均讳莫如深,有技巧的避免提及。

  除了这点疑云,和欧去蓬相处比羽童想像中容易,虽然他不时讥讽她保守得可笑,但一天下来,羽童也能反驳他,要不然真会被他气炸了。

  “我喜欢保守不行吗?你喜欢我四处向男人卖弄风骚,那你得教教我,毕竟我的经验少得可怜。”

  欧去蓬大笑。“那可不行,你只能对我一个人‘不保守’。”

  “好啊!你教我。”羽童赌气道。

  “比如,你可以说:‘去蓬亲爱的,今晚我可以去你的房间吗?’”

  “什么——?”

  “快说啊!是你求我教你的。”

  羽童脸微红,好气又好笑,这男人怎么这样口没遮栏!怀着想捉弄他的心理,羽童故意笑吟吟的抛出勾魂眼。

  “去蓬亲爱的,今晚你要来我的房间吗?”

  “我接受你的邀请。”他接得好顺口。

  “你——去死啦!”她娇嗔地一跺脚,跑开了。

  当晚,欧去蓬撩开珠帘走向她时,羽童已能心无障碍的迎接他。

  第五幕

  初冬的清晨,薄雾如纱,绿色的山头平添朦胧的美感,飘忽得似一个虚幻的梦境,朝露是大地的泪珠。

  欧去蓬有些恋恋地回望那目送他离去的女郎。她的卧房有个小阳台延伸出来,白色的栏杆,纤细的身影,他甚至可以瞧清她墨绿色长裙上一片一片的秋叶,有耀目的枫红、有欲落的枯褐、有盎然的深绿,很美,但太单薄了。

  “进去添件衣服,你会感冒的。”他喊。

  她还是无心的笑着。“你自己开车小心点!”

  他摇摇手,走了。

  羽童又伫立一会儿。郊外的空气清新,深吸口气都是甜的,但寒风也穿云拂绿踏坡而来,这几天她老是间歇地咳嗽数下,只好进屋换了一套枣红色泽的长外套和长裙,高质感的麂皮绒非常温暖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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