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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怎么这样?我常看黄大海的女儿骑马,与一般男子无异。”黄大海是牧场管理人的副手,他的女儿叫黄娇,却一点也不娇,剽悍有若男儿。

  “你若学得跟她一样,我可不要你了。”

  他扶抱她上马,因为侧坐重心不稳,马一动,她便慌得要跌下来,幸亏燕无极手快扶稳她,叮嘱她拉住缰绳,他在一旁牵马步行,所幸贞阳有骑马的经验,不多时便抓住诀窍,不再惊慌失措。

  一个上午,牧场的人就瞧着他们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像个马夫一样为娇妻牵马,对她呵护备至!谁都没想到,行事严厉、赏罚分明,令众人敬畏的燕无极,对妻子竟这般宠爱。想当初婚讯刚传至此间,有些女眷、仆妇私下偷偷咬耳朵,不少人暗暗同情即将过门的新妇,都说郎心如铁,婚后必难和谐!即使他本人没表示,任谁也感觉得到他对女人没好感,做他的女人免不了要受歧视与冷落,惟事必恭必敬、惟命是从,日子或许不至太难熬;结果,意外的比任何女人都幸福。

  这位少年夫人究竟有何特殊魅力?

  大伙儿想破了头,怎么想也想不通。

  以为她柔情似水、娇烧百媚地软化了堡主的铁石心肠,一见才知不是,她爱笑、爱热闹,玩起来比男孩子还疯,没见她卖弄女性魅力;以为她世代书香,知书达礼,闺秀气质感化了堡主以诚相待,谁知也不是,面对堡主侃侃而谈,跟他针锋相对、笑闹不禁,反而是堡主哄她高兴的时候多,总而言之,大伙儿的“想象”全破灭了。

  不过,有幸迎娶汾阳第一家的郭府千金作他们的堡主夫人,大伙儿均感觉与有荣焉,好象身分跟着提高了不少似的。

  主子夫妇和睦,自然人人乐见,因为可以少受很多冤枉气,端看堡主此番巡查兼度假,脸上时有笑意,就教人打从心底松一口气,不会动辄得咎。

  底下人的这些鬼心思,燕无极自然不会知道,他这位牵马者可比骑马者累得多,虽然这种事可以让马夫去做,无奈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婆了,换了个人,她早就拋下牵马的人,快意驰聘一番而忘了危险。

  “夫君,让我跑跑马嘛!”老是“散步”有什么趣味。“别逞能。”将近中午时他宣布收工,磨不过她,才又说:“休息一下,傍晚时再让马小跑步,但仍需以稳为要。”

  “我有底子,可以进步得快一点。”

  “无论如何,侧骑总不如坐马车舒服。”

  “不要,闷也闷死人了。”

  “我叫人赶制一辆大马车,不但可坐可卧,坐椅下巧设许多抽屉、暗格,可以放置一些吃的、用的,像你爱吃的点心啦……”他笑睇着她,果见她的眼中间出了光,入了彀。他就怕她骑出兴趣,日后出门也胯下一匹马,那可糟了,这毕竟不是唐朝,学那虢国夫人“平明骑马入宫门”,不是大家风范。

  “再说我老婆挺美的,我也舍不得让你风吹日晒,折损了青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贞阳咯咯的笑了。

  “好吧!就在牧场里骑着过过瘾。”把手伸给他,燕无极扶抱她下马,突然诧异地看看她。

  “怎么啦?我脸上脏吗?”

  “不是。你好象重了一点!”

  重了?胖了?发福了?

  贞阳为之变容,寻了个空闭门自省。卸去衣物,赤条条的正在镜前以严苛的目光审视自己的体态;燕无极曾夸她有一副好身材,不是丰满型的,但凹凸有致,配合她的体形。如今再看,她当然还不胖,只是一向平坦光滑的腹部,摸下去不再那么平顺,微微有了点弧度,正看不明显,侧身照镜则一目了然。她吐气缩小腹,恢复旧观了,但毕竟不自然。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记得有贪嘴多吃啊!”她在房里急得团团转。是素来吃不胖的体质变了?还是这些天来努力进补的后果?“我不能等真的发福了再发愁,那绝对瘦不下去啦!对,从今天开始,禁绝甜食和点心,三餐也要少吃……”

  她却不知一天两顿点心才是她精力的来源,她一发愿不吃,侍女们全惊慌了。

  “夫人,你正餐吃的不多,少了点心,身子受得了吗?”

  “说不吃就不吃,我要减肥!”贞阳是吃了秤铊铁了心,还不忘警告她们:“这件事不许说出去,尤其不能教堡主知晓。”

  发愿、立誓均不难,难在切实执行。才两天,她便饿得浑身乏力,做什么都不起劲,甚至觉得这般忍饥挨饿活着真没趣味,好想……好想大吃一顿!不行,不行,都已经忍了两天,若是半途而废,不是白受两天活罪吗?

  燕无极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会使贞阳如此折腾自己,同桌吃饭时见她吃的比平日少,也以为她点心吃多了,正餐吃不下,数落了两句,也没怎么认真。另奇怪她文静了些,还道她玩得够,准备回燕门堡去。

  第三天回转燕门堡,燕无极快马先至,马车随后就到,却见银铃小婢子慌张地跳下车,呼道:“不好了!夫人晕倒在车子里。”

  众人皆惊,燕无极忙上前去,探入车厢果见贞阳歪倒在一旁,小心将她抱出来,看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不知生了什么病,连忙吩咐:

  “快召刘大夫至黑木楼!”燕门堡中有两名郎中,一个专医跌打损伤,一个治疗内症,刘大夫是后者。

  美绢和银铃两人均心慌不知所措,跟着进楼,寒碧叫住她们:“怎么回事?夫人向来身体很好,怎会……”她没跟去,不明内情。美绢悄悄将事情说了,寒碧一迭声叫:“胡涂!你们跟在身边竟不劝劝夫人,哪有人一下子少了一半食量,不弄坏身子才怪!趁着刘大夫没到,你们还是赶快向堡主自首吧,别等他发现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美绢登时垮了脸,银铃是个小婢子,责任在她这个大丫头身上。寒碧与她交好,半劝半推地,美绢终于鼓起最大勇气,向燕无极招认。“饿昏了?”燕无极一声怒吼,美绢、寒碧等全跪了下去。“你该死!”一脚踢了过去,将美绢踢了两个翻滚。

  这倒将贞阳吵醒了,迷迷糊糊道:“怎么啦?好吵哦!到家了吗?”

  燕无极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没有接腔,刚好刘大夫跟着张宝儿到了,寒碧机伶的上前放下床慢,在床边安置坐凳,立在一旁伺候,等大夫向堡主请过安,移至床边就坐,她就帮着夫人将一只手腕移出帐外,覆上一块薄纱。刘大夫伸出手指按在覆着薄纱的腕脉上,沉吟半晌,蓦然面现喜色,走到燕无极身前就是一揖。

  “恭喜堡主!夫人是有喜了。”

  “什么?”燕无极激动的站了起来。

  “夫人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千真万确。”

  “你没看错?”

  “老朽敢以性命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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