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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龙湖不得不重新打量贞阳,似乎第一次正眼瞧她。因她是好友之妻,他得顾虑礼教,素来不敢多望她一眼,以至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多灵动,神态活泼有朝气,说话的话调也十分神似三年前所遇到的少年,难道她才是……

  阿诺暗叫糟糕,灵机一动提议道:“秦姑娘,你还想与龙兄一较高下吧!不如这样,比赛射猎,谁的收获大,就算他赢。龙兄,加油,别丢脸!”

  药儿心痒,拉了师兄就走,加入捕猎队。燕无极交代贞阳别太靠近水边,然后也策马而去。

  阿诺暂时放下心头大石。他也喜欢药儿,因为药儿使他心中感到安慰:原来他的姊姊还真像大家闺秀!而此时,他真心感激药儿。

  “姊姊,你差点露出马脚。”阿诺和贞阳沿着溪流散步,贞阳顺手捡拾枯枝,阿诺接过来捧着。“你一提机关,龙湖眼神全变了,直瞅着你瞧。”

  “别理他,他师妹一个人就足够他忙啦!”

  “这点我很同情他。”阿诺喃喃道,眼睛则放在贞阳身上,瞧她幸福的模样,这桩婚事还真给他爹做对了。

  前头已有女眷升起数个火堆、土灶。贞阳拉扯阿诺的袖子,示意他注意离火堆五、六丈远的松树下的女人,悄声说:“你不是想见见关夫人和阮嫦娥,喏,就在前头,光是瞧外貌和妆扮也该分得出谁是谁了吧!”

  阿诺凝神一望,阮嫦娥果然是十分妖媚的女人,坐在她身旁的关夫人端庄有余,万万比不上阮嫦娥吸引男人的魅力。这可难了!他把柴枝堆放好,拉了贞阳往另一边已铺设好座席的树下走去,因为有人提了两只野兔回来,可不能教贞阳瞧见血。

  “怎么样?你想出好法子没有?”她刚坐定,便忙问。寒碧以土灶烧滚了一壶热水,冲泡好两盖碗碧螺春送来。贞阳接过,问道:“可将莲花白浸入溪中?”

  “浸一会儿了,到了正午保证冷透,正适喉。”她将一坛密封的莲花白用网子扎好,以绳索垂放入靠近瀑布的深溪中,水果也用竹篮盛放,搁在浅水处泡凉。

  阿诺喝了两口茶润润喉,沉吟道:“她太艳了,姊姊,而且她深知如何引人注目,竟使容貌不恶的关夫人显得更加平凡,我看关夫人不论明争或暗斗都不是那女人的对手。”

  贞阳白了一眼。“所以才要叫你想法子嘛!”

  “不用想了,时间一久她自然不再得宠。”阿诺瞧她一脸疑问,笑说:“我看关堂主也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他迷恋那女人的美貌,而非她的内在,这种迷恋维持不了几年,再加上她又爱闹,哼,没有男人会喜欢爱闹的女人。”

  “你怎敢这样确定?”

  “第一,我也是男人;第二,咱家族中,有不少现成的例子。”

  另一边,赵宛晶和阮嫦娥则是相看两相厌。赵宛品身为妻子小得不忍耐让丈夫纳妾,她也读过几本书,深明三从四德的道理,而且也念过名妓聂胜琼的《鹧鸪天》,词里倾诉她对寒士李之问的爱慕之情,殷婉凄切,离情依依,这词被李妻见了,感动之余,作主为聂胜琼赎身从良,而聂胜琼过门之后,也帮着李妻勤俭持家,传为美谈。所以,一开始宛晶并不排斥纳妓作妾,但很快她明白自己太天真了。妓女对一名寒士书生动情,那是痴心、真爱!妓女看上有钱的商贾,那九成九是看上他的家财。

  这妾不像妾,穿要穿得比她华美,吃要吃得比她丰盛,月例钱要跟她一样多……

  赵宛晶实在忍无可忍,多看她一眼都有气!因此便起身去和贞主儿说话。

  阮嫦娥不仅瞧赵宛晶不入眼,这燕门堡内唯一教她看得上眼的只有燕无极,可真呕人上百花楼的是关饮虹而不是燕无极。她重新盘算过,另外择婿恐怕不易,到底关饮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敢接收他的小妾?阿蜂说的,书生娶名妓作状元夫人,那种书生通常出身寒门,接受名妓的资助,所谓的患难见真情。而她,最痛恨贫穷,穷书生一向不在她眼内,如果是有钱的书生,放眼也只有郭铁诺一人,可惜他年纪小,加上自幼富贵,平常女子尚且不在他眼内,况乎一名妓女?

  思而想后,只有跟定了关饮虹,不过,迟早她会一脚踢开赵宛晶,坐上关夫人的宝座!

  阿蜂明白她的打算后:心想这倒也行,当上关夫人后,名分、地位皆有了,也较能自由地使钱,到时自然少不了她的好处。

  “小姐,你预备如何进行?”

  “首先,要拉拢人心,再突显我的机伶和赵宛晶的平庸。”阮嫦娥的眼睛闪烁着,嘴唇紧撮成一直线,显现出她的决心。“阿蜂,你说,这燕门堡中地位最高的女子是谁?最有影响力的女子又是谁?”

  “自然是贞主儿,这方圆百里没有女人比她更富更贵了。”

  “如果我能得到她的欢心,跟她作一对好姊妹,你想,日后要踢开赵宛晶,让老爷将我扶正,有她罩着,谁敢嫌我出身不好、不配?”

  “不错。”阿蜂倒有点犹豫,口气不太热烈。尊卑高下差太远,贞主儿肯纾尊降贵来下交吗?“小姐,韦夫人那儿,你怎不先下下工夫?我看她为人爽快,父亲是一位镖师,所以她很有几分江湖儿女讲义气的气概,跟这种人做朋友,不会吃亏。”

  “不行,她跟赵宛晶相处多年,感情向来不差,肯定偏向赵宛晶。阿蜂,你别太高估贞主儿,我瞧她挺天真的,像她这种不知人间险恶的傻姑娘才好哄!等我和她交上朋友,张宝儿自会主动来找我。”

  她伸出染了凤仙花汁指甲的手,由阿蜂扶她起身。要讲野露风趣么,自然没桌没椅,席地而坐,顶多铺上席子,起坐都不甚利落。

  “走吧!扶我过去加入她们。赵宛晶那木头人不懂花言巧言,闷死人,我正好加入。”

  席位是为女眷而设的,赵宛品一走过来,阿诺行个礼便走开避嫌了。贞阳那席子,后来又加入苏鸣的两名恃安和几个大姑娘,那些姑娘无不想接近郭铁诺,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郭信、郭义立于他身后,像两尊铁罗汉,可吓人了。

  “少爷,”郭义苦口婆心的说:“老爷年纪大了,小姐出嫁后,他一个人愈发寂寞,你还是早日回府,陪伴老爷吧!”

  “我知道。”阿诺以眼神阻止他们再谈。“你们别扫了小姐的游兴!既然来了,何不去大显身手,若能猎得一头山猪或猛兽,我自当随你们回去。”

  郭信和郭义互望一眼,齐道:“少爷可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驯马难追。只是,你们必须跟其它人一样,正午以前带着猎物回来。”

  郭信、朝义一言不发,往深山而去。

  阿诺不信他们办得到,即使侥幸给他们撞见山猪猛兽,这一来一回也过正午了。

  而那头,贞阳光听阮嫦娥那嗲声嗲气的巴结话就难过死了。她自己不觉得故作娇嗲的声音很恶心吗?鸡皮疙瘩快掉满地了,一听就知道此人说话绝非出自肺腑,说得再动听一百倍也不值听信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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