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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龙湖。”

  阿诺仍是没印象,龙湖见他一脸坦诚,不似有心回避,也不免怀疑这世上是否有另一个少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你有没有孪生兄弟呢?”

  阿诺脸色微变,脑子里已转了几转,低语道:“我没有挛生兄弟,只有一个姊姊。”

  “可是,你和他实在太像了。两年多前,算算也将近三年了,当时我正要返家,在太湖上遇到杜秀山杜大爷的船只,他们碰上不肖的船家想洗劫他们这两个北方来的旱鸭子,我正巧赶上,结果却帮不上忙,只见杜大爷挥了挥袖子,一丛钢针突然由他怀袖中射了出去,那三、五个船家立即昏倒,原来钢针上沾了麻药。我看了好生佩服,恨不得能马上和他交个朋友,就请他们坐我的船回岸,当时你人就在他身旁……”

  阿诺不用再听下去了,准是舅舅要送姊姊上京之前,先带她游江南风光去也,结果就遇上眼前这名男子,还跟人家交了朋友,不过是以郭铁诺的名义罢了。现今他怎么办?要认,他压根没去过江南;不认,能装作失去记忆吗?

  他一时傍徨无计,跌坐回椅子上。

  “你没事吧?郭兄弟。”龙湖总不相信自己认错人。

  “我的头很疼。”他呻吟道。

  “师兄,你过来。”冷眼旁观的秦药儿,将龙湖引到一旁,低语道:

  “他不像作假,是真的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你会不会认错人?”

  “不会错。适才我故意提及往事,说起杜秀山的名字,他没有反驳,确实是杜大爷的小外甥没错。”龙湖左思右想,只有一个可能,看着师妹,她也正瞪着他,异口同声道:“离魂症!他丧失记忆了。”

  “看他头疼的样子,真是病了。”药儿同情的说。

  “也不知道他记得多少,又忘记多少。”

  “但愿没误食“断恩草”才好。”

  “什么草?”

  “断恩草。”

  “这是什么草药,我居然未曾听闻。”

  “去年,爹无意中得到一本古书,记载古代西域大食国曾出现几株银色的草,磨粉给人吃下之后,竟然完全忘怀过往旧事,而且忘得一干二净,十分彻底,连父母妻儿喊他哭唤他都感觉不到一丝熟悉的亲情,怎样医治也枉然,并且终其一生不曾记起前事,故名“断恩草”。”“好毒的药!不过,那只是传说,而且这里是中原。”

  龙湖走回郭铁诺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一时遗忘过去垃不打紧,不要勉强去想,引发头疼症对身体没好处。”

  “你说什么?”阿诺不是真头疼,而是心烦。

  “告诉我,你何时开始失去记忆的?又忘记了多少?”龙湖关心的问,指着来到身边的药儿,说:“这是我师妹,姓秦,我们师出同门,对医术颇有涉猎,或许帮得上你的忙。”

  “我很好,只是不记得去过江南和结识兄台,真是抱歉。”阿诺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他只有顺水推舟,再见机行事。

  姊姊啊姊姊!你嫁了人,一样能给我找麻烦!

  三人自然一桌用膳,龙湖问起杜秀山行踪。

  “真不巧,家舅为姊姊送嫁后,已在昨日起程往西域。”

  “没见到杜大爷,真是遗憾。”龙湖感到有点落寞,杜秀山确实是一位少见的商人,但他个性洒脱,很快又能笑脸迎人。“不知此地的哪一户名门世家子弟有幸高攀郭府千金?”

  “家姊婚配燕无极,即是燕门堡的堡主。”

  彷佛给人刺了一下,龙湖露出惊奇的神情。“燕兄大喜了?”这一下的打击太凶太狠了。他的师妹怎么办?他到哪儿再找一个丈夫给她?

  “听你的口气,似乎与家姊夫乃是旧识?”

  “我和他是生死之交,这次来正想去拜访他,没想到……”没想到他们千里迢迢赶路之时,正是燕无极洞房花烛之夕。龙湖根本不敢去看药儿的眼神,她一定恨死他了,害她空欢喜一场。好一个没用的师兄!

  头大的不只龙湖,还有阿诺。原打算将他们师兄妹打发走就没事,这下可惨了,龙湖竟是燕无极的生死之交,而姊姊又曾女扮男装结识龙湖,万一龙湖进入燕门堡后见着贞阳,龙湖不是笨蛋,贞阳人又天真,肯定会被拆穿西洋镜,到时候姊夫会怎样看姊姊呢?并非郭铁诺多心,他感觉得到燕无极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亲姊弟拉拉手而已,他尚且锁紧眉头,一旦得知贞阳以未嫁之身结交陌生男子,且同游多日,即使有监护人守在身旁,不免也要质疑贞阳的节操吧?

  不行!不能教龙湖见着贞阳,就是避不了,他也必须在一旁以防万一。可是,他昨日已向姊姊、姊夫辞行,准备明日一早起程回汾阳,这时候再和龙湖兄妹上山反而奇怪。

  方法只有一个。亦即阿诺要求龙湖、药儿帮他恢复记亿,并同他一路返乡,而他当尽地主之谊的招待他们,过得一两个月后再上当阳岭也不迟。

  秦药儿宽爽快的允诺了。她对郭铁诺的书生形象十分爱慕,那是她从未相处过的另一类人,而且,阿诺对她的美貌不曾显露出一丝惊奇,彷佛见惯了姿色不逊于她的女子,这又是另一种新奇的经验。他的胞姊“燕夫人”的容貌比她如何?她一定要见识见识!

  龙湖松了一口气。还好,师妹没用她那张万年毒嘴损他、笑他,她想去汾阳就去汾阳吧!瞧瞧她对郭铁诺好象很有兴趣似的,或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春季二十四番的花信,开到荼蘼,只剩一番楝花,待楝花开过,今年的春天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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