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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才不呢!我能忍便忍了,不能忍时就摆出姊姊的威风,他都不敢吭气呢!”

  “这么威风?”燕无极被逗笑。

  “当然。”贞阳神气地一扬顿。“明天阿诺来,你就知道了,他最听我的。”

  因为他心目中最在乎的人是你!燕无极没有把话说出来。男人不应该小气,要有量度。“你做姊姊的是不是常常欺负他?”

  “我怎会欺负他呢!没有的事。”贞阳说时脸不红心不跳,至少她不记得曾经“故意”欺负阿诺。“他是弟弟嘛,我很疼他的。”

  “男人不需要人家疼。”

  “才不呢!每回我疼阿诺,亲亲他的脸,他就很高兴……”

  “你说什么?你跟郭铁诺亲吻?”燕无极大惊失色,用力拉开圈住他颈子的两只小手,差点捏碎她手腕,贞阳痛叫出声。“你给我说清楚,你们姊弟之间亲密到何种程度?”

  “好痛!”贞阳用力扭动手腕,也挣脱不了他的紧握。“放开你的手!野蛮人才欺负女人,你放开我,你太坏了!”

  “我命令你回答我!”燕无极把她两手全扭向背后制住,左手扳正她的下巴,沉声问:“你是怎么亲他的?他又亲过你哪里?我叫你回答!”他深幽而漆黑的眼睛正如两江冰泉,冷冽地浸寒她的心,教她无由地升起一股惧意,眼眶微热,泪自己滚了下来,开始哭泣。“你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了一张脸?这不像三天来与她恩恩爱爱的丈夫。

  “你还有脸哭?跟丈夫以外的男人亲吻,是为不贞!”

  “你……你太过分了!”贞阳屈辱地怒叫,不知哪来一股力量,以头去捣撞他的胸膛,逼使他不得不以两只手困住她的身子,她自由的两手在他后背捶打着……打死他活该!

  “你够了!”

  “不够!你太骯脏龌龊了,不分黑白的侮辱人……”她突然蜻蜓点水似的亲一下他面颊。“这就是我亲阿诺的方式,我不贞了吗?你说啊!”她居然比他大声。

  “男女授受不亲,牵手尚且逾矩,何况亲脸?”他佩服她的勇气与诚实,但她不能永远这么天真下去,他无法忍受他的妻子亲近其它男子,即使是她的孪生弟弟。“以前就算了,可是你要记住,不许有下一次。”

  “阿诺是弟弟啊!”

  “你还有理狡辩!你是不长脑子还是故意生事?若教堡内的兄弟瞧见你亲郭铁诺,他们将作何感想?我的颜面何存?”

  燕无极自问不是暴躁易怒型的人,冷静得近乎冷酷,生气时一个凌厉的眼神就可以将人冻成冰柱!他克制情绪的能力向来是一等一,可是碰到贞阳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女子,形象几乎不保。她太轻易便能撩动他的情绪!

  她的想法自成一格,别人看来很严重的事情她不以为有啥不对,像亲亲阿诺表示对他的友爱,但在别人眼中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却认为不可思议,像男人纳妾。郭作云说的对,贞阳不像任何人,就像她的舅舅杜秀山。杜秀山教会了她“公平”两个字。

  燕无极还不清楚她有这种天真到近乎可怕的想法。

  “我是你的丈夫,除了我之外的男人,全部不许靠近你,当然也包括你弟弟。”

  “你生这么大的气,就因为我亲阿诺的脸?”贞阳揉揉发痛的两手,瞅着他难看的脸色。“我以后都不亲阿诺好了。可是,你也要以身作则,不可以让其它女人接近你、亲你,这样才公平。”

  燕无极仰天深呼吸一下,平静情绪。这个大胆的女人还敢向他讨价还价?

  “你忘了新婚之夜我向你说过,我是夫你是妻,我是天你是地,女子出嫁从夫,你必须服从我,不得有违。”

  她眨了眨眼。“怎么你跟阿诺一样爱以大道理训人?”

  “你闭嘴!”这个女人太多话了!燕无极突然俯下头,吻住了贞阳,一个霸道、惩罚的吻,一个不容她抗拒的吻,舌头专制地探进去……她胸口蹦跳得快窒息了,她只能紧闭上眼睛,感觉一颗心飞上了天。

  初更,他才回房。

  寒碧和美绢两名婢女在上房轮值,女主人已然睡下,男主人没回房,她们必须在里面的衣物间陪睡壮胆,还不能睡得太沉。

  燕无极进房时,美绢从里间出来,忙斟茶,他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他从不需要婢女伺候,他习惯男仆人,只是现在再也不能让男仆人进房,那会吓坏他娇贵的妻子。

  掀开纱帐,他立在床边看着贞阳熟睡的小脸,她今晚倒没有睡在被子上,他有点纳闷,伸手揭下红锦被,原来她怀里正抱着一个长条形的枕头。

  他走出睡房,在花厅坐着。黑暗有助沉思,他常静静坐着思考许多事备,生意上的、人事上的、书本上的……过去,他唯一不需要伤脑筋的便是女人,而今,他却娶了一个最教人伤脑筋的女人当老婆,一个爱黏人的小东西!她爱笑、爱玩、爱吃、爱找麻烦、爱发惊人之言,女人的传统美德“温、良、恭、俭、让”她懂不懂?她说:

  “我当然懂。我对老公很温柔,对弟弟很善良,对长辈很恭敬,花钱买书时很节俭,不喜爱的东西我很乐意承让。”他都快昏了,什么歪理出自她口中都非常理直气壮。

  他为了她伤脑筋,而她早将今日在溪畔的争执拋到一边去了,只记得溯溪而上与瀑布相遇的惊喜,只记得折野花回家插瓶,和她的侍女们述说今日的快乐旅行,承诺下回会带她们一块去看瀑布。用过晚膳,他到春秋楼与属下商谈事情,而她因太疲累很早便睡了,躺在他的床上像个不知忧愁的孩子……是啊!她根本还是个未成熟的孩子。

  燕无极不得不承认,短短三日内,他已然喜欢上郭贞阳,令他百思不解的是,他怎会喜欢这个古里古怪的小恐怖分子?他素来都很赞同圣人之道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最大的功用即是持家、生小孩,不必对她们抱太大的希望,更不用花费心神为她们烦恼!可是现在,他却喜欢上那个“烦恼之源”。

  他究竟哪根神经不对劲了?

  娶老婆嘛,就该像关饮虹的妻子赵宛晶那样,放在家里很安心,出外一年半载也不用担心老婆跑了或闯出祸事,又实用又安全。要不,像韦一箭的夫人张宝儿也罢,精明能干,上马能拉弓射猎,下马能进厨房,很会照顾自己和周遭的人。只有他的夫人郭贞阳,是生来给人照顾的,专门训练别人收拾善后之能力的闯祸精——他有这个预感。

  该死的,他的预感向来很灵。

  “哎哟——”房内传出闷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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