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谢上薰 > 抱着元宝私奔 | 上页 下页 |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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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冰岩收回点在她软麻穴上的手指,顺手将她软成一团的身子抱起来,然后,他喔上树顶,把元宝四平八稳的搁架在一处既安全又隐密的枝桠上。 郭冰岩正是跟踪她而来的。元宝的出走,多少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心想,让她吃点苦头,了解世途险恶也好。没料到她会遇上宋家的人。 太原宋家,最有名的莫过于“铁剑山庄”宋仕元一脉,宋定风应该就是宋仕元的三子。未仕元前两年因病而亡,由长子宋逸风继承庄主之位,一时没有大作为,“铁剑山庄”的声望有点下滑的趋势,听说正急召过继给亲戚的次子回门助长声威。 郭冰岩既然决心退出“修罗门”,到江北展开新生活,自然也是有打算的。上次去追回不不华的那段日子,已足够他把北地的武林局势做一次全盘了解,虽不打算重入江湖,也须让心里有个底,以防一二。 人生际遇的起伏难料,福祸无常,总是小心为上。 此时,只见他高大的背影融入黑暗里,透过窗口将屋子里的情形瞧了一个大概,把医者与病家之间的对白更听了个明明白白,于是,他对那位宋夫人起了兴趣。 麦仙翁和宋夫人之间,有一段对话是这样的—— “夫人的脉息与常人无异,应该没病才对,这晕眩之症恐怕是心魔所起。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之事,或者,隐忧在心头?” “先夫离我而去已有两年,不过,我这病是先夫在世时已发作多年,先夫为我求遍名医,始终无效。如今先夫拋下我先走,这晕眩症就发作得更频繁了……” “也就是说不是心魔所起?这毛病来得古怪,老夫可要束手无策了。” “求仙翁尽力!” “夫人,若说你有病,只怕是郁闷之症,这倒是可以从你的眉宇间看出来。所谓‘心病还要心药医’,找不出原因,如何下药?” “我……我哪来的心病?”宋夫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僵硬。“先夫待我情深义重,我身为庄主夫人,自有享不尽的荣华。虽然天不假年,让先夫早走一步,但还有儿子陪伴我、孝顺我,给我活下去的勇气。我怎么会有心病呢?” “儿子不是你亲生的吧?面貌完全不相像。” “你……” 宋定风插嘴道:“大夫言辞太过,不是仁者风范。我兄弟三人固然不是母亲十月怀胎所生,却是母亲一手照料长大,对我等慈爱有加,恩重如山;我们早已将她视若亲娘,恭敬、孝顺,不敢有半分懈怠。” “老夫失言了,恕罪!” “……” 黑暗中的郭冰岩像城墙一般挺立着,他傲然无表情,然而,他的内心在滴血。 原本他只有三分怀疑,但,那个遥远却又熟悉的声音,那张与他酷似的面容,还有屋里的那段对话,像是一针又一针的插进他心人,使他全身发冷而骇然。暗夜里,他的心中乱成一团。他应当不顾一切的冲出去问个明白,但是然后呢? 想到不可预知的反应,他便感到麻木。 回忆过往,他的童年是孤独而苦涩的,他居然想不起一件有关父亲的快乐回忆。而关于母亲的呢?记忆中的她是近在眼前却又彷佛远在天边,伸手可及却又从不交心。也是啊!一个孤寂忧郁的妇人,如何为孩子谋得幸福快乐?他在两个不快乐的灵魂阴影下长大,他只有他自己。 在阴郁的黑暗中,他的脸色一片死白。 “啊——” 金元宝醒来,不意外的,开始尖叫。 “啊——” 奇怪,他这次怎么没反应?没叫她闭嘴,也没点她哑穴。 可恶!挟持她,却又漠视她的存在。 “啊——啊——” 他聋啦?她刻意加强音效,他依然无动于衷,臭着一张粪坑脸,活像她欠了他几百万两。 不行!好女不吃眼前亏,不等他兴师问罪,她先发制人—— “郭冰岩,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再点我的穴道,残害我说话或行动上的自由,我就跟你势不两立!我会一次又一次的逃开你,直到我入土的那一天,我都不允许有人骑到我头上来,我爹不成,你也不成!” 郭冰岩在离她五步远的一方石墩上坐着,目光深沉的凝视着天边诡异层布的日出光景,他那张巧夺天工的面庞上,也映眩着一抹奇异的光彩,凄然落寞,冷寂到了极点,彷佛不带人间烟火气息。而他这副神情却被金元宝解读为“臭臭的粪坑脸”,他如果知晓,只怕会更加的郁卒!也难怪,元宝完全不了解他的身世,自然无法想象有人生出如此俊美的儿子,却是弃若敝屣。 “你以为你闷不吭声的就可以唬住我啦?你以为你睁着一双死鱼眼瞪着我看,就可以把我吓得乖乖闭嘴啦?你别作春秋大梦了!”她的碎碎念有如江水滔滔不绝。 “自古圣人有言‘士可杀不可辱’,你仗恃着你有一身武功便能够轻易地制伏我,要我住口就住口,要我昏迷就昏迷,使我的身心饱受摧残,我的精神备受威胁,惶惶不可终日,不要!我不要过这种日子!我宁可死也不愿忍受屈辱而活,我生来便不是当‘小媳妇’的料,你是选错了对象爱错了人,咱们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求生去吧!” 他看着她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甜美的声音透着无比的自信和骄傲,光彩耀目犹胜日出东方,这使他憬悟到如果失去了她,他的生命将会再度坠入黑暗的深渊。她就是他的日出,他决心终此一生再也不离开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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