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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是谁?”界堪轻问,危险的气息像是冰霜,让每个跪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

  “王爷,这些小事还是让属下来……”阿太早已执起剑,有眼无珠的狗奴才,竟然敢伤尊贵的胤亲王,离死期不远了。

  “不!”界堪伸手制止阿太,他心中那股失落与哀伤交织的沉重正需要发泄,他要亲自来。

  “王爷,王爷饶命啊!”跪在地上的一干旗兵知道性命即将不保,拚了命地磕头求饶。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界堪敛下鹰眸,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脚步移动间,铁臂一扣一扭,其中一个旗兵的一只胳膊便被活生生地卸掉,眨眼工夫,地上躺满了抱着胳膊哀嚎的人。

  阿太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界堪傲然站在惊惧的众人之间,表情平静,他仰脸闭上双眼,心底有个空洞,越来越大,大得几乎要将他吞没。

  “啊!”罗敷惊呼一声,愣愣看着被针扎破的伤口,鲜红的血珠让她的心跟着惊跳一下。

  她放下手中正在缝补的衣服,起身去门外张望。

  他们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天色已经很黑了。

  她的眼皮跳个不停,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不、不,少自己吓自己了,阿木福大命大,绝不会有事的。

  但随着间时的流逝,罗敷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天已经黑透了,一个人影才跌跌撞撞地向罗家大门奔来。

  “陈叔!”

  天!他满身满脸的血迹,阿木呢?为什么阿木没在他身边?

  罗敷的心顿时沉进谷底,全身冰冷。

  老陈气喘吁吁地跑到罗敷身前,脸上涕泪纵横,他脚一软,跪倒在她身前。

  “阿……阿木……他……怎么了?”罗敷手抓住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姑爷……姑爷他回不来了……他被旗兵用石头砸……流了好多血……不知是死是活……呜呜,都是我的错……呜呜……”老陈伤心痛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一遍。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罗敷抓住门柱,勉强撑住身子,泪流满面。

  “他……他……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罗敷激动地摇晃老陈的身子,“他怎么敢,怎么敢丢下我和孩子?”

  老陈愧疚地低头痛哭,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阿木临别时塞在他怀中的包袱递到罗敷眼前,“这是姑爷让我交给你的,他让我告诉你……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要记得……记得等他回来!”

  罗敷颤抖的双手接过血迹斑斑的包袱,泪珠一颗一颗滚落到上头,她哑着声音低问:“这……是他的血?”

  老陈点了点头。

  罗敷解开包袱,泪水落得更凶。

  里面装的全是她喜欢的零嘴,有“郑鼎丰”的豆干,有糯米锅巴,有她最爱吃的杨梅蜜饯,甚至有娘爱吃的粉蒸肉,还有一大包珍贵的安胎药和补药。

  罗敷把包袱紧紧贴在脸颊上,痛哭出声。

  阿木、阿木、阿木……

  他怎么可以随便替她选择?她不要等他回来,她要一直一直赖在他身边,看不到他,她会伤心而死的,她一定会死的……

  罗大娘闻讯赶来,知道了前因后果,也抱住女儿痛哭起来,被惊动的左邻右舍劝慰不住,也只能陪着伤心落泪。

  罗敷紧紧抱住娘亲,哭得肝肠寸断,腹中的胎儿仿佛也感应到母亲的悲伤,她开始感觉到肚子一阵急过一阵的抽痛。

  “娘……”罗敷急促喘息,双手捧住圆滚滚的肚子,“娘,我感觉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女儿啊,你可千万别吓娘啊!”罗大娘吓得急忙扶住女儿虚弱软倒的身体,急得快没了主意。

  “啊!娘……我好痛!娘,宝宝……宝宝怕是等不及要出世了……”罗敷紧紧抓住娘亲的衣襟,小脸一片雪白,汗水从她的额头不停向下流淌。“娘……娘,你要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好害怕,她已经失去阿木,不能再失去宝宝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罗家陷入一片混乱。

  老天似乎也要和他们作对,电闪雷鸣不断,天就像被捅了个窟窿,哗啦啦的大雨倾泄了一夜。

  罗敷双手缠着厚厚的白布,白布的两端被系在宋柱上,她口中咬着较木,当阵痛来袭时,她只能用尽力气拉紧手中的白布,布条甚至已经将她细嫩的双手磨出了血。

  汗水湿透了她的枕头、床褥,在阵痛和喘息中,她昏了又醒,醒了又昏。

  不能放弃……她不要放弃……

  她要等阿木回来,她绝不能放弃!

  一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疼痛无情地席卷了她,罗敷尖叫出声,口中的软木滚落到地上……

  爱无端,思华年,十里相思,半生肠断。

  这一弦一柱的华年,不知不觉已过了五载,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只除却相思早已成了灾。

  马车的车轮骨碌碌地转动,车上坐着一对母女。

  “娘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看姥姥呢?”四岁的小木头梳着可爱的双髻,她有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琥珀色的眼眸时常闪着俏皮淘气的光芒,此时这双美丽的眼睛里却漾着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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