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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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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包是宝蓝色丝缎外料,略呈心型,针脚细密扎实,两边缀着同色的短穗,缎面上绣着一条五彩云龙,神灵活现,仿佛快跃然而出。 “喜不喜欢?”瞧他那阖不拢一张呵呵傻笑的大嘴样子,像是得到什么无价宝似的。 “喜欢喜欢,喜欢极了。”他欢喜得翻来覆去地瞧,“我从来没有收过礼物呢,你放心,我会当宝贝一样好好收着的。” 裴若衣鼻头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这可怜的大傻牛,好会害她想掉泪。她又挨近他些,从他手中拿过荷包。 “你一个大男人,又是工头,比不得那些富贵公子哥,不好把荷包挂在腰带上,就收在胸口的里袋中吧。” “嗯,你说什么都好。” 他毫无异议,乖乖坐着让她一双小手睡开前襟,珍而重之地把荷包放入内袋中收妥,她又仔细地把他的扣子一颗颗扣回,忍不住唠叨。 “你穿得太少了,这里比京城冷好多喔,不过仲秋的样子,天色就早早黑了,别人家都还没劈柴烧暖炕呢,我就急急让月婶烧了,我好怕冷呢……” 红嫩的小嘴絮絮叨叨地说着琐事,他却一点都不厌烦,他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用命令的口吻叫他做这个干那个,喜欢她使小性子的样子,喜欢她对他好,更喜欢她向他撒娇。 他的痴心妄念,随着两人共同生活的时日增加而日渐茁壮,他不再一沾枕就能很快睡去,常常整夜想着她、念着她,然后因不能拥有她的空虚而心痛无眠。 “呆啦?”纤纤食指点了下他宽宽的额头,裴若衣娇笑着调侃他,“月婶在叫吃饭呢,平时不是早早就寻去外厅了吗?怎么今天那么不积极了?在想什么?” 艳若桃李的雪嫩小脸凑到他眼前,水汪汪的媚眼儿里全是甜甜的笑意。 他一张黝黑大脸照例红透,抓抓脑袋,憨笑道:“没有。” “那还不快去吃饭,保子。” 裴若衣轻啐一口,从暖炕上下来,穿上绣鞋,随着他来到外厅用饭。 她没看见全佑福背过身时,脸上瞬起的凝重。 两人坐定后,月婶端上一大陶盆羊肉汤,随后又用铁盘端来厚厚一叠有十几张之多的壮馍。 羊肉汤上浮着薄薄一层乳白色的羊油,散发出近似羊奶的味道,吃惯的人认为这味道鲜香无比,吃不惯的人则觉得膻味太重。 “小姐特意嘱咐我把汤汁做得厚些,我又自作主张地加了些羊肺和香菇,羊肺很鲜嫩的,腥味也没那么重,小姐不能吃羊肉就吃羊肺和香菇。”月婶边说边端上几道腌渍小菜。 全佑福早已闻香而动,拿过一个空的大碗公,舀来厚厚一碗羊肉汤、宽粉条、羊肉、羊肺、白蒜、香菜、波菜、香菇、粉的、白的、黄的、录的,好不诱人,他也很能吃辣,挖上一大勺红辣油,把又厚又硬的圆饼壮馍撕开,泡到羊肉汤中,唏哩呼噜,大嘴一张,大半碗就嗑下肚去。 裴若衣惊得小嘴微张,月婶先笑开了,“从没见过全爷这么能吃的男人,一张大嘴吃四方后肯定有福气。” 滚热的羊肉汤刚下肚,他额头上立刻冒出汗珠,被月婶这么一说,全佑福不好意思的嘿嘿憨笑两声,“我就是能吃,我爹娘还在世的时候,也这么说过我,我那些兄弟小的时候都怪我太能吃了,大伙一吃饭,在桌上抢得可凶了。” 你这呆瓜一定抢不赢。裴若衣翻个白眼,夹了一块辣白菜放到他碗里,“吃慢些,又没人跟你抢,吃太快对胃不好。” “喔。”全佑福听话的细嚼慢咽。 看她筷子一动也不动,就知道她根本吃不惯。 他抬眼示意月婶,月婶点头,又转回厨房,没多久便端着一碗八珍羹走进来。 睇着眼前热气扑鼻、香味四溢的甜羹,裴若衣满脸疑问。 月婶赶紧解释,“全爷晨起上工的时候,就嘱咐我炖八珍羹给您吃了。” “你吃不下羊肉汤,不要勉强自己。”全佑福指指她面前的八珍羹。“快吃这个,很补的。” “我已经很强壮了啦,你再让我吃得这么好,早晚变成大胖猪。”裴若衣嘟囔着,但还是欣喜地端起甜羹,开心的吃起来。 嗯,好好吃,配着月婶巧手腌渍的小菜,真是无上的美味。 这道八珍羹,用料讲究得很,将精选的鸡茸、山楂、耨苓、薏仁、莲子、红枣、山药、江米粉、白糖、红糖、胭脂米、香糯米放在一起,用文火熬煮两个时辰,汤汁浓稠、清香滑润、入口即化,补是大补,可也贵得很。 为了小姐,这全爷可真舍得花银子,看来她以后得好好伺候小姐才成。月婶在一旁暗暗提醒自己。 看她吃得那么开心,全佑福心里也喜孜孜的。 但该面对的,终究还是不能逃避。 “晚上吃完饭,我……有些话跟你说。” 裴若衣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轻快答应道:“好啊。” 正巧,她也想替他量一下尺寸,等靴子做好后,就可以给他做上一件御冬用的棉袍。 “你说什么?” 裴若衣完全无法接受事实,她抚着胸口,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暖炕上,原本喜悦的心情被这噩耗惊得支离破碎,一张小脸白得吓人。 这么多日来,她一昧耽溺在全佑福所撑起的幸福中不可自拔,忽视了尚关押在大牢中的父亲、叔伯和兄长们,老天看不过了,才无情降下这样的噩耗惩罚她、打击她,让她痛恨自己,唾弃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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