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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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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舒涵……”他面露犹豫,一会才说:“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朋友,私底下有什么闲难,可以来找我。” 听完,她呆了呆。 回过神后,她轻轻点头,没多说什么,走出他的办公室。 他们算是朋友了吗? 阳光毒辣,都已经入秋,午后的温度仍高得吓人。 姜舒涵跟着梁喆绎站在太阳底下,心里转过那个问题—— 他们,算是朋友了吧? 就某种程度而言,他们是朋友,至少,梁喆绎说了,如果不是朋友,他不会让她跟来陪他看“孩子”。 眼前,一幢斜瓦建筑,被长方形绣石砌成的矮围墙圈住,超过两百坪的花园,右边种下整片红、白、黄、粉、橘……各色波斯菊,迎风摇曳开得正盛,右边沿围墙砌成的长条小花台则种满三色菫。 一年九个月过去,这幢主建筑物有百坪大的斜瓦屋顶别墅,是“黑衣男”请梁喆绎为王湘菱设计、建造的。 梁喆绎化三个月设计,一年半赶工建造完成,今天算是新屋落成,下星期就能让业主“黑衣男”完成点交手续。 梁喆绎对她说过,他设计的每幢建筑物就像是他的孩子,有他的心血在其中。 他习惯在建筑物完工那日,到现场见见“孩子”。 以前他总是一个人见他的“孩子”,但在他说希望她能将他当成朋友后的某日下F午,约莫是四、五个月前,他突然邀她一块去看“孩子”。 这几个月来她陪他看了六幢屋子,全是私人请托他设计建造的,眼前这是第七幢。 她思绪正乱着,梁喆绎开口了。 “西方人说Lucky Seven,七是个幸运数字。这是你陪我看的第七个孩子,我希望……”他领着她进入花园,站在三色堇的花台前说话,他说到一半突然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不说了。 姜舒涵被他看得心慌,但只能默默挨着他的视线,等待他没说完的话。 “你说,我的希望能不能实现呢?”梁喆绎浅笑。 “你的希望是什么?” 梁喆绎轻笑出声,不答话。 他思绪飘远了,想起她刚进事务所时顶着清纯的娃娃头,一年九个月过去,她蓄起长发,原本齐眉的刘海已经不见。 阳光烈,汗珠滑过她的脸,扎在后头的马尾扎不紧鬓间几缯较短的发,发丝沾黏在她颊边,他忽然想起她在育幼院树下读故事的午后。 梁喆绎转身,朝屋子走。 踏上进屋的两个阶梯,他打开暗金锻铁屋门,新屋里灰蒙蒙的尘埃在充足的光线下飘舞,他开口,“这屋子,是我设计的好孩子。好孩子该配一对幸福的好主人,只有屋子的主人们幸福了,孩子才能被用心对待照护。我希望,安先生跟你的好朋友方安淇幸福过完这辈子。你说我的希望能实现吗?” 屋子四面采光充足,梁喆绎站在空旷的客厅,朝靠近大门的姜舒涵问。 姜舒涵听他缓慢的语句,像春天水流的小溪潺潺地流动,舞在光线下的粉尘,忽而闪亮忽而暗,好似层薄薄金色粉末罩着挺拔高大的他。 他的语气询问中带着些许不可察的忧伤,是她的错觉吗? “你认为你的希望不可能实现?”她蹙眉反问。梁喆绎的目光转瞬灿亮起来,他笑了,声音又清又亮,半晌,他摇摇头,状似没辙地说:“你啊,什么时候能改改一针见血的毛病?” “要是真改掉这个毛病,恐怕梁先生会少很多乐趣。”她正经地说:“为什么你认为你的希望不会实现?”一年前,安先生和湘菱,也就是方安淇,算是有了好结果。 两人目前同住在安先生忠孝东路上的某幢屋子。湘菱说过,她不改回原来的名字,过去都过去了,不管安东爱的是原来的方安淇或是现在的王湘菱,现在的她只想当王湘菱。“童话屋”的美丽女老板王湘菱,是在爱情里死过一回的新女人,因为死过一回,所以觉悟,爱要节制。 湘菱说过,她还是爱着安东,但这辈子她不会跟他成为名实相符的眷侣,她只想两人同居着,爱过一天是一天,爱到不能爱了,便各自分飞。 “黑衣男”安东先生,因为湘菱不愿定下名分,反而更加战战兢兢守着这份感情…… “这世上没有谁会真正的爱谁一辈子。”梁喆绎轻轻地说,他走往客厅的大片落地窗,摸了摸窗框,低语,“可惜了我的好孩子……” 姜舒涵走到他身旁,落地窗对着后花园,湘菱说想在后花园养只伯恩山犬。她看着草坪,想像大狗在上头来回奔跑的模样,说:“你的愿望会实现,这个好孩子会有一对能幸福过完这辈子的主人。” 梁喆绎目光幽远,嘴角的笑透出嘲讽,反问她,“你相信人能相爱一辈子?” 姜舒涵没答腔。 她想,也许几年后,这屋子会有小主人,她想像孩子和伯恩山犬在花圈追逐的幸福画面…… 其实她相信有人能相爱一辈子,如果两个对的人,能幸运在对的时间碰在一块的话。她相信每个人都有“灵魂伴侣”,只是能碰上的人并不多。 幸福对她来说,就像一盏小小微弱火光在她心头温温烧着的希望,在人生未到尽头,她不会放弃那份小小希望,也许有一天,她能幸运的遇见她的“灵魂伴侣”。 就像她曾经幸运遇见过去的梁喆绎,他曾那样让她心动…… 她忘不了他将迷路孩子架在肩上的良善,那幕在她脑海早已刻印成无法抹灭的影像。 两个人能相爱一辈子,她相信,如果她能在对的时间碰上他,她一定能爱良善的他一辈子,她一定能的!可惜,他们相遇的时机不对。 “就算我相信,也无法改变你的不相信。所以……我的答案并不重要。” 她终于轻声开口。 嘴角的嘲讽淡去,他真诚地对着她笑,“舒涵,”他喊她的名,语气里的浓烈情感让他自己也怔忡了几秒,“你说得对!要是你改掉一针见血的毛病,我恐怕会少很多乐趣。”’ 会对他说真话的人,而且是一针见血的真话,在这世界上,就他所知只有两个,一个是眼前的姜舒涵,一个是他的母亲。 不管是在他成立“喆方建筑事务所”后,或者顶着红顶商人梁瀚桀之子的光环时,周遭人对他说话都像裹了层糖衣,那些修饰过的好听话,他已经麻痹。 而这个……被生活熬炼过的落难千金,他对她那样好,又加薪、又请看护,她明明应该对他更尊敬、更该将所有好话说尽,偏偏她没有。 相反的,大多时候她会将直接如刀的实话,毫不留情扔进他心头。 有时,他会觉得迷糊,恍惚以为过去误会了她…… 她是现实又拜金的,不是吗?困顿的生活理该让她更看重金钱物质,不是吗? 但偏偏她…… 他是真的,不太懂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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