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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没说过自己多精明能干,但是照顾恩恩,我肯定比你合适。”她不服输的性格又开始作祟。“我也不担心你会跟我抢恩恩,我姊的积蓄和保险几乎全拿去付了她的医疗和丧葬费,恩恩唯一继承的只有姊姊的血脉,成为他的监护人没有任何利益可图,带着孩子你无法随心所欲地过自己的生活,三个月应该已经是你的极限,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自找麻烦。”

  “是吗?”

  她说了长长一串,他却只淡笑地回了一句,从容不迫的态度反而比激动反驳更让人不安。

  “难道不是?”他的态度让人捉摸不定。

  “嗯,如果你问的是我的想法,那么的确不是。”他指的当然不是二哥,而是他本人的。“其实在听说恩恩存在的当下,我的确起过争取监护权的念头。”

  “不可能!”乔佩妤完全不信。“争取监护权?你在电话中连见恩恩都还想考虑几天再说。”

  “你就当和你通话的那个人是恶魔,不是我。”今晚,他想以“洪栗安”的身分和她聊聊。“听说接下恩恩扶养权的是他未婚的小阿姨,当时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万一那个阿姨结婚了,会不会将恩恩当成累赘送回娘家?”

  “我当然不会,恩恩不是累赘,我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她立刻出声抗议。

  “现在我知道,但当时的我并不认识你。”洪栗安凝望她的目光无限温柔。“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恩恩的阿姨是一位看起来冷漠不易亲近,其实十分温柔善良、待人处事认真负责,绝对值得她姊姊信任的女子。”

  他的赞美让她脸发热、心发烫,但她还要维持表面无动于衷的假象,不许自己因为心慌而回避他的视线。

  “我跟你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用不着拍我马屁。”她故意冷淡地回他,不让气氛持续暧昧下去。“即使我相信你已经改过向善,从你嘴里说出的任何好听话,我还是忍不住先打个折扣、怀疑你的用心,所以请你挑重点讲,OK?”

  他听了有点受伤,继而想起乔佩妤针对的是二哥,而不是“洪栗安”这个人,也只能无奈释怀了。

  “重点是,我原本认为自己无论任何条件都胜过恩恩的阿姨,不应该将扶养恩恩的责任交在一位柔弱的未婚女性身上,只要对方愿意,我乐意接手当恩恩的监护人。”

  “我不愿意。”她拧眉。想都别想!

  “我知道。”他苦笑。“只是我原本以为你应该是不得已才答应扶养恩恩,正如同你刚刚说的,成为监护人没有任何利益可图,带着孩子也无法随心所欲过自己的生活,未婚的你必须为恩恩牺牲更多,聪明的人不会自找麻烦。你明明很聪明,也知道男孩子活泼、好动是天性,照顾恩恩肯定会很辛苦,为什么不趁我现在表示有意愿扶养他的时候考虑一下?”

  “用不着考虑。”她没有犹豫。“恩恩是我的亲外甥,是我姊姊留给我的宝贝儿子,无论多辛苦,我都甘之如饴。我绝对不会将他交给任何人,即使要打官司也在所不惜!再说我连一次开车罚单都没收过,个人记录绝对挑不出任何不适任监护人的缺点,何况我和恩恩都是美国籍,依潜规则来说,你一个‘外国人’想在美国和我打监护权官司的胜率——”

  “你不知道吧?我拥有双重国籍。”洪栗安浅笑打断她的话。“我爸妈是在这里土生土长没错,但是生下我们双胞胎的时候,我爸带着我妈去美国进修博士班,所以我们兄弟都拥有美国籍,加上比起姨甥关系,父子血缘应该更深,何况以恩恩对我这个爹地的喜爱程度,如果打起官司……”

  她不一定会赢。

  这个可能让原本十分笃定的乔佩妤,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假面。

  “这就是你这段时间积极讨好恩恩,每天一下班就回来陪他的原因?”她激动起身。“你想让恩恩无法从我们之间做出选择,增加你夺回监护权的可能?卑鄙!我现在就带恩恩离开!”

  “不是这样!”他赶紧起身拉住她。

  “放手!”她挣扎,顾不了可能扭伤自己的手。

  “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

  “我不信!”可能失去恩恩的恐惧让她一心只想远离此地,远离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

  “我以我的性命发誓,我宁愿伤害自己,也绝不可能做出伤害你和恩恩的事,因为我爱你们!”

  洪栗安想都没想过,不擅长表达情感的自己,居然也会有在情急之下向女人发誓表白的时候。

  但她一直拼命挣脱,不愿伤害她的他只能松开手,望着她决绝转身的背影,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再肉麻的真心话也脱口而出了。

  幸好,她真的停下脚步,望着他的神情微怔,明显有些动摇,就算他觉得丢脸,也得趁这时候把话说清,免得她真的回房抱了恩恩就走,直接搭机回美国,再也不愿见他,到时候丢的可就是他自己的心了。

  “我说的是在见到你和恩恩之前的考虑。”他连忙解释清楚。“刚见面前几天,我承认因为恩恩太可爱、太惹人喜欢,争取监护权的念头的确还在我脑海里徘徊,可是随着和你们相处的时间越久,我越明白你有多重视恩恩,如果从你手中夺走孩子你会有多伤心、多愤怒,所以我很快就打消了那个念头,再也没想过要跟你争夺恩恩。”

  “你说真的?”她激动情绪是平复一些了,但心中仍有存疑。

  “真的。”他不舍地轻揉她方才挣扎时微微泛红的右手腕。“痛不痛?”

  痛不痛?

  不只痛,还痛彻心腑。

  可是痛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心。

  刚刚那一瞬间,她从忐忑不安地连络恩恩生父,到来台湾让他们团聚,看着他们培养出越来越深的父子情谊,这其间心中一直不断扩大的不安瞬间化成了真实,感觉再迟一步,恩恩将会永远离开自己身边,那种心头肉被硬生生割下一块的感觉,岂止是痛能形容。

  何况,同时还有另一种痛也一样教人椎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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