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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打定主意,丁挽秋躺上床,睡到内侧,留下外侧给他。

  刚躺下不久,便听到开门声,她连忙闭上眼,佯装睡着了。

  她阖着眼,听见耳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在脱衣,然后身侧有人躺了下来。

  她身子不由得一僵,动也不敢动,紧闭着眼,下意识的屏住了气息,但即使看不见,还是能隐约感觉到旁边那人的体温和气息,反而更加在意。

  突然,寒见尘的嗓音窜入她耳里,“你再屏着气,会窒息。”

  她诧异的睁开眼睛,看向他。

  他那双凛锐的眼也正觑着她,“你不想跟我同房吗?”语气比往常低沉了些。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他仿佛想解释什么,接着又说:“这客栈房间只剩三间,若我再分去一间,广仁他们会不够位置睡。”

  她颔首表示明白,“我没有不想跟你同房,我是担心你不想与我同房。”成亲这么多日,一直是他不愿与她同房,不是她。

  “你没有那么想就好,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寒见尘收回投向她的视线,闭上眼。

  见他似是要睡了,她突然觉得有些想笑,他们已成了亲,却生疏得像陌生人。

  对了,他们连洞房花烛夜都没有呢,这样也算是夫妻吗?她自嘲的想着,心头渗进了丝酸涩。

  须臾,耳边突然再传来他的话声,“若我睡在这儿让你不自在,我可以到桌前睡。”

  “我没有不自在,你不用去桌前睡。”她连忙道。

  “但你身子一直很僵硬,这样会睡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身子很僵硬?”她讶问。他又没碰到她,怎会知晓此事?

  “我们同睡一榻,我自然能感觉得到。”说着,他起身要下床。

  她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他,“你睡床吧,我没关系的。”

  “你不用勉强自己。”他回头看向她,墨黑的眸里闪动着什么。

  “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睡觉时身旁多了一个人,不过你放心,我适应能力很好,很快就能习惯了,你躺下来睡吧,不是说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吗?”

  看了她一会儿,寒见尘重新躺下,过了片刻,忽问:“你怨我吗?”

  他没有指明是何事,但丁挽秋明白他指的是成亲时,他拿猪仔代替他拜堂的事,还有成亲数日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带回侍妾的事。

  她淡淡地笑了笑,“我没有怨过你,只是有点好奇为何你会那样对我,但后来听说了你跟你大娘的事,便释然了。”她没撒谎,她先前是真的不在意,更不曾怨过他。

  只是知道他就是两年多前在恩泽寺的后山遇到过的那人,她以为自己真的淡忘了当时有过的情愫,谁知道对他的情意只是藏得深,连她也没有发现,其实从未忘却,才会令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再次起了波动,那些原本不在意的事,也变得在意起来,光想着他当年的和善,对比着如今的冷漠,重逢的喜悦里就渗入的苦涩,更别提他的心可能已遗落在另一个女子身上,这事实会令她有多难受。

  她终究只是一个平凡人,受着七情六欲的牵引,一旦在乎了,就无法做到真正的豁达。

  想了想,她再说:“你大娘很后悔当年没善待你母亲。”昨日她去禀告婆婆她要与他去找野生漆树林时,婆婆曾约略提及往事,最后说——

  “当年是我错待了见尘的母亲,所以见尘才会那么怨我,他之所以冷落你,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挽秋,我希望你不要步上我的后尘,见尘带回的那个侍妾,不管如何你都不要亏待她。”

  听见她的话,寒见尘久久不语。

  就在她以为自个儿的话不中听,惹怒了他时,耳边忽然传来他的嗓音。

  “我娘已过世,她后悔了又有何用。”幼年时,他亲眼目睹大娘是如何欺凌母亲,但那时他无能为力,保护不了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即使大娘在母亲过世后,待他极好,那也弥补不了母亲所受的苦。

  不过再深的怨,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磨,他现在对大娘虽仍是无法原谅,但也早已不若当年那么恨了,否则几年前得知作坊被李记逼得快经营不下去时,他也不会回来接手。

  犹豫片刻,他出声道:“拜堂时,让你受委屈了。”

  她讶异的觑向他。

  他伸手轻轻拨开散落她颊边的发丝,低声解释着,“因为大娘的事,我迁怒于你,用一只猪仔与你拜堂,委屈你了。”这件事是他错待了她。

  他是在向她道歉吗?丁挽秋有些意外,思量了下启口道:“那件事我不在意。”真正令她在意的是他带回来的那名侍妾。

  她想问他,为何才成亲数日,他便带回姚含青,是因为他倾心于她?还是他们俩情投意合?然而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她的回答令寒见尘瞳眸微黯,他很想问,是因为她不在意他,所以才不在乎他那么对待她吗?最后他还是迟迟没有问出口。

  长夜漫漫,两人各怀心思,没有人再开口……

  晌午时分来到临泽县,丁挽秋指引着众人往左方的大山前进。

  来到山下准备要入山时,寒见尘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她当下改变了方向,改从另一条路上山。

  山路崎岖不平又窄,马车进不去,一行人必须步行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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