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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这一晚,素来好眠的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浮现的净是两人的身影,直到半夜,才能睡着。

  翌日一早,寒见尘骑马,丁挽秋则坐在马车里,与他一道前往寒氏作坊。

  不久,来到作坊,寒见尘便找了个在作坊待了十几年的王大娘来为她说明漆器的制作方法。

  王大娘来了之后,寒见尘对着丁挽秋交代。“你看完后,就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忙。”

  “好。”她点头,跟着王大娘走进作坊里。

  王大娘领着她一边走一边简单的做说明。

  “少夫人,咱们制作漆器前要先有胎体,制作胎体的素材有很多种,如木胎、藤胎、竹篾胎、甚至皮胎、布胎、陶瓷胎、金属胎等等,有了胎体之后,只要在表面髹涂上漆,再加上需要的纹饰,就可以完成一件漆器了。”

  丁挽秋听完笑道:“听起来似乎不难。”

  “啊,说起来是不难,但实际上很费工,单单是纹饰的技法就有几十种,包括描彩、描金、镶嵌、雕漆、堆漆、磨显填漆等等。用说的说不清楚,我带少夫人一一看过后,少夫人就能稍微明白了。”

  作坊占地很广,隔成了不少空间,每个空间制作不同的工序,里面有上百名工匠,每人各自负责一部分,有人制作胎体、有人在胎体上髹涂上素漆、有人负责描彩描金、有人则负责镶嵌金银螺钿或雕琢。

  丁挽秋一边仔细聆听着王大娘的解说,一边目不暇给的看着工匠们专注的做着自个儿手里的事,最后来到一间房子里,那里摆放的是已制作完成的漆器,等待装箱送出去。

  里面有各种形状的花瓶、罐子、碗盘、器皿、食盒、妆奁、柜子,桌几,还有三面屏风,和两尊佛像。

  她一件件仔细看着那些精雕细琢的漆器,赞不绝口。

  最后她站在那两尊佛像前,诧道:“想不到连佛像都能用漆来制作。”

  王大娘站在她旁边解释,“这两尊佛像的胎体是青铜所铸,上面髹涂了近两百层的漆雕刻而成,呵呵,瞧我说起来很容易,其实那近两百层的漆每上一层,要等干了之后才能再上一层,十分费工呢,足足花了快半个月的时间才做好,七天后要送往京城的天马寺。”

  环顾着眼前这些精美华丽的漆器,丁挽秋忍不住问:“我能学吗?”

  王大娘有些诧异,“少夫人想学做漆器?”

  “嗯。”下一瞬,像想到什么似的,丁挽秋脸上笑容微敛,“不过大概不可能吧。”寒见尘不把她当成妻子看待,又怎么可能让她这个“外人”来寒氏作坊学这制作漆器的技艺呢?

  “少夫人若想学,可以同少爷商量,少爷也许会答应。”少爷都愿意带少夫人来,学习制作的事想来是没问题,她担心的倒是制作漆器很辛苦,娇滴滴的少夫人恐怕会吃不了这些苦。

  他会答应吗?丁挽秋很怀疑,但也没再说什么。

  中午时分,她准备乘马车回寒家大宅时,瞟见寒见尘与两名男子站在作坊前的一块空地上,她沉吟了下决定先过去跟他说一声再走。

  走过去后,发现他们在谈事情,她悄悄站在一旁等候没有出声。

  “少爷,漆园里漆树枯死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出几天只怕咱们漆园里的漆树便会全部枯死。”说话的是一名面色黝黑、下颚蓄着绺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这人寒见尘有向她介绍过,是作坊的总管事名叫岳桦,神色有些凝重。

  寒见尘细思了会儿,下达指示,“岳叔,你派人将那些枯死的漆树全都砍掉,还有只要染了病的漆树,附近四周的漆树也一并砍掉,免得再蔓延到其他漆树。另外,再去购买漆苗,另辟一个地方栽种。”

  “少爷,我怀疑咱们园子里漆树枯死的事跟李记作坊有关,要不然咱们的漆树怎么会突然间得病,一下子枯死那么多,以前这种事从来不曾发生过。”开口的是另一名年轻男子,他粗犷的脸上,两道浓眉紧蹙,他是作坊的三管事孟广仁。

  不同于寒氏作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李氏作坊是六、七年前才开设的,作坊的主人李承祖,据说是江苏巡抚纳兰瑞麟一名宠妾的兄长。

  当初为了取代寒家在漆器市场的地位,李承祖以高于寒氏作坊三成的薪酬来拉拢寒氏作坊的工匠。

  导致那年寒氏作坊被拉走了很多工匠,一度令寒氏作坊的人手十分吃紧,除此之外,他们还以低了一成的价格抢走不少生意。

  缺了人手加上生意又被抢走,寒氏作坊差点要经营不下去,寒家在苏州城虽然还有其他产业,但漆器作坊是他们最重要的命脉,这令寒夫人几乎要愁白了头。

  所幸后来在京城当官的寒见尘辞官回来,从寒夫人的手上接下作坊,才扭转局势。

  他先派人到偏僻的村落里招来一批人手,又派了几名老手传授他们制作漆器的方法,同时帮助他们在苏州城安家落户,让他们安心留下来做事,这才补齐欠缺的人手。

  接着降低了漆器的价格,暂时拉回了不少生意,但降低价格并非长久之计,寒见尘致力于维持寒氏作坊的漆器品质,并制作更精美独树一格的漆器,因此寒氏所生产的漆器品质远比李记精良许多。

  而几年前寒见尘亦放话说,若寒氏旗下货商转向李记采购漆器者,寒氏作坊所产的漆器绝不再供货给对方,这狠话一撂,不但阻止了不少货商向李记购买漆器,还反过来抢了李记不少客人。

  不过寒氏作坊与李记作坊也因此泾渭分明,与寒氏做买卖者不会向李记做买卖;向李记购买者,不会向寒氏购买。

  即使如此,仗着江苏巡抚的势力,李记作坊在这短短几年里,规模几乎快追上了寒氏作坊,且明里暗里不断对寒家使绊子,这一次漆树枯死的事,李记必然难脱干系。

  对此寒见尘并没有妄下定论,“这事我已派人去查,不过即使证实是李记派人做的也无济于事,此刻最重要的是确保大漆的来源,广仁,你要加紧收购大漆,有多少收多少。”制作漆器最重要的就是大漆,若是缺少大漆,其他的就不用说了。

  孟广仁面色凝重的道:“少爷,这几日我跑遍附近几个县城,向有大量种植漆树的人家收购大漆,可他们说那些大漆全都被人订走,没办法卖给咱们,连日下来,我只能收到少许的大漆。”

  “知道是谁订的吗?”寒见尘问。

  “每一家说的都不一样,有说姓阮的、有说姓詹的、有说姓叶的。”

  岳桦狐疑道:“没听说这几家有人在做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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