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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等他把她抱起来时,她忽然亲了他一口,涂了他满脸的口涎,然后咧着还没长牙的嘴笑呵呵的。

  一旁的大人起哄笑道:“锋儿,你被小乐乐亲了,这下你可是非她莫娶了哦。”

  “没错,瞧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以后可不能辜负小乐乐哦。”

  结果他和她的亲事就这样给定了下来。

  但让他真正打从心底将她视为自己未婚妻,是在他九岁那年的春天,师父带着她到寒星门作客,并准备在回去时将他一起带回清心谷学武。

  不巧,他们来时,他生了一场病,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床上,他的个性像母亲,性子既冷又傲,不易与人亲近,所以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玩伴,也没有小孩爱跟那样的自己玩。

  那时已经四、五岁的她,在得知他生病后,竟自告奋勇地跑来照顾他,她说以后要成为像她姑姑那样的大夫,所以她可以照顾好他。

  于是那几天里,她便忙着为发高烧的他换湿帕、喂汤药,陪他说话解闷。

  她吱吱喳喳地说了很多故事给他听,还说了有关清心谷里的事,从她爹、她姑姑一直说到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甚至连谷里养的小鸡、小鸭她都说得兴高采烈,她说的都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他却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向往起往后到清心谷习武的日子。

  待病愈后,他便满怀期待地随同师父与她一起到清心谷。

  清心谷里没有仆人,所以所有的事都要由师兄弟们分担着做,他也不例外,必须要帮着做那些杂役,但他做得很高兴,一点也不以为苦,不像在寒星门里,大家虽尊他为少门主,却没人敢跟他亲近。

  在清心谷,师父对每个弟子一视同仁,该骂该罚该打时从不手软,该称赞时也不吝于称赞。

  那些师兄弟也不会因为他冷僻的个性而疏远他,他们要一起去干坏事时,总会算他一份。像有次他们曾一起把师父偷藏的酒给喝个精光,被师父知道后,怒罚他们头顶水缸站在木桩上蹲了一天的马步。

  还有一次,他们一时兴起,比试起谁的暗器功夫了得,结果把谷里所有的飞禽走兽全都给射杀光了,师父知道后责罚他们,要他们每个人为那些被他们所杀的飞禽走兽默写一万逼的往生咒。

  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最踏实、最快乐的,然而当她十二岁以后,却渐渐地疏远他。

  他一直都知道两人有婚约的事,可她似乎一直不知情,他曾想过要告诉她,所以在她十六岁那年,他特地去买了只玉镯子,想藉着送她时,顺便告诉她这件事。

  结果站在湖边的她不知在想什么,他叫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他便拍了她一下,谁知她却一头栽进湖里。

  他愕了下,还来不及跳下去救起她,一旁看见的大师兄已先跳进湖里捞起溺水的她。

  让她躺在床上病了好几日,从此一直认为是他推了她,她才会落湖的。

  他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事实上,她也没有想错,他那时若不拍她,她也不致落湖。

  而那次,他错手差点杀了她,则是因为娘差人送来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给他,他在园中试剑,愈试愈顺手,浑然忘我地愈使愈快,然后,当他凌厉的挥出一剑时,看见她走来,想收剑已来不及。

  他仍清楚地记得那锋利的剑刀划过她的颈子,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后,她痛苦地捂着泉涌着鲜血的颈子,一脸惊恐地瞪着他。

  若非她姑姑刚好来清心谷,她早就成为他剑下亡魂。

  因此即使后来她避他如厉鬼,他也只能默默接受,不敢有任何怨言。

  他抬起手,轻抚着那烙在左手臂上的烫疤。那时他无法原谅自己竟然差点杀死她,本要自断左臂向她赔罪,但大师兄却阻止了他,对他说:“你这么做于事无补,若日后你们成亲了,失去一臂的你,将有何能耐可以保护自己的妻儿。”

  所以他转而选择烙下这道烫疤,用以警惕自己,绝对不再伤害她。

  俞乐乐忽然翻了个身,替他掖了掖被子。

  看着她那自然而然的动作,寒锋胸口顿时一热。自成亲以来,伯他夜里会着凉,所以她每夜都会这么帮他盖被子。

  “师妹,若是有什么药,服下后能再变回之前那神智不清的模样,我愿意服下。”他喃喃地说。知道她喜欢那样的他,他愿意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好半晌,俞乐乐的声音幽幽响起,“我好不容易才医好你,而且还是用了姑姑给我的保命灵丹才救回你,你若再变成那样,岂不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原来她也还没睡。“可是你喜欢那样的我,不是吗?”

  “我方才想了想,若是你以后常笑的话,也许我会比较不怕你。”她会喜欢那样的四师兄,是因为那样的他天真单纯,笑得无忧无愁的他看起来是那么快乐,人呀,一旦开心起来,就连恶鬼也会变得亲切多了,所以她想,他若笑口常开的话,自己应该就不会再惧怕他了。

  闻言,寒锋惊喜地起身,“真的吗?那我以后每天都笑给你看。”

  黑暗里,她看见他那双欢喜得熠熠发亮的眸子,不由得恍惚地想着。看来四师兄真的很喜欢她呢。

  “只要我笑,你就会留下来了吗?”见她没说话,他紧张地确认。

  “嗯。”听出他话里的焦急,她低应了声。其实她已经没有想走的念头,他们到底拜过堂成了亲,是夫妻了,何况,她也委实丢不下这样的他不管。

  他欣喜的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你答应了、你答应了!”

  “所以,可以睡了吧,我困了。”她含笑地说。先前跟沈威恶斗了一场,她是真的倦了,可他的事又让她心烦得睡不着,现下想通了,困意立刻袭上来。

  “好,我们睡觉、睡觉。”他在她身边躺下,嘴角逸着锁不住的笑,听见她答应不离开他了,他虚弱的身子此刻再也撑不住,一阖上眼便昏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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