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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他走得很安详,是在睡梦之中辞世。”

  老者似是有些欣慰地微微颔首,忽道:“你是他这生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吧,他把他一身的武功和那些行军布阵的兵法韬略都传授给你了,是不是?”

  “您怎么知道?”易平澜有些意外,但再细想又不觉意外,倘若这些人真是他所以为的那些人,那么他们会知晓这事,也就不令人奇怪了。

  老者徐徐摇首,“我原也不知,直到得知三皇子曾派人找上你,讨要俞大将军的信物,我才得知俞大将军埋骨在你出生的那个村落,再联想到你先前在战场上屡屡助曹安立下战功,便不难推估此事。”末了,他问:“俞大将军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是在十二年前走的,我得蒙师父教导四年,但他从未告诉过我他是何人,我就连他姓名都不知,只知师父姓俞。”

  “你这孩子也了不起,短短四年,竟能将他的本领学到这么多,也不容易了。”老者露出一抹笑意称赞道,接着朝一直沉默侍立在一旁的那三人招手,“易平澜既是俞大将军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师弟,你们来见见你们的师叔。”

  三人朝易平澜拱手一揖,齐声说道:“见过师叔,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师叔见谅。”

  易平澜也还了一礼,没有怪罪之意。

  “你可猜到咱们是什么身分?”老者看向易平澜。

  易平澜沉吟道:“可是师父一手创立的虎威军?”而他眼前这位老者便是虎威军的首座。虎威军之事,他是先前在听了曹安提起后特意调查过,但虎威军很神秘,他能打探到的消息并不多。

  不过见到这位首座后,他联想起先前信物的事,约略理出了一些头绪。

  “那信物的事,可是师兄刻意命人放出去的?”为的是想假借他人之手,替他找出俞大将军的下落。

  “你很聪明,没错,那谣言正是老夫派人暗中散布的。”

  “师兄若想去看师父,我可带您过去。”他对这位师兄释出善意与亲近之意。

  老者黯然摇头,“我这把骨头怕熬不到那时候了,所以才不得不放出那消息,让人替我打探俞大将军的下落,我想在阖上眼之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究竟去了哪里?这些年来竟半点音讯都没有。”虎威军是皇帝手中的剑,没有皇帝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两、三个月前他重病不起后,尤其思念师父,他是个孤儿,自幼跟着师父,受到他的照拂与教导,师父将他带进虎威军,之后为了让他能在虎威军安身立命,师父心甘情愿就此远离京城。

  每每想起与师父二十几年前一别,此生不曾再见,他便心中沉痛,以致加重病了。

  他的几个徒儿为了替他分忧,遂想出这个法子,引人去寻找师父的下落。

  而会对那信物动念的只有几位有权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只消暗中盯住那几位皇子的动静即可,这其中以三皇子最为积极,此次他们不仅从三皇子那里探知到师父的下落,也发现到易平澜的事。

  “他这么做也许是不想连累你们。”易平澜猜测。

  “没错,他是不想连累我们,所以孑然一身地离开,再不相见。”长叹一声后,老者神色平静地看向易平澜,“我想他能在最后几年找到你这个传人,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你,想必师父他老人家是含笑而终。”他习得了师父的武功,却未能习得师父的兵法韬略,易平澜继承了师父的衣钵,不负师父所教,终结了与北宁国长达近二十年的争战,师父若在天有灵,必会感到欣慰。

  “你很好、很好。”老者最后说着这话徐徐阖上双眼,嘴角似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的三名徒儿见状,其中一人神色凝肃地朝老者颈间的脉搏探去,脸色倏地一震,跪了下来,哽咽地说了声——

  “首座走了。”

  另外两人也满面哀戚地跪下,叩头送恩师最后一程。

  易平澜没想到这位刚认的师兄竟会走得这么快,在三人之后,也跪下拜别这位师兄。

  那三人以弟子的身分起身,向他一揖答礼。

  最年长的那位开口道谢,“多谢你来见首座,了却他最后的一个愿望,让他走得如此安详。”

  “这是我应当做的,若是能早知此事,我必会早日过来。”他的梦境里并未有这件事,心忖应是梦境里的他,因为受到曹安的举荐,成为威武将军,来不及在师父忌日那天去祭拜他,因此并未遇上那些去盗墓之人,也就无人发现他与俞竞的关系。

  此时城门已关,若是有虎威军的腰牌,倒是能进城,但易平澜见他们忙着料理首座的身后事,也不好在这时劳烦他们,只得听任他们的安排,在此暂留一夜,待明日再回京。

  翌日一早,易平澜进城,回到侯府,大门守卫瞧见他回来,一边赶紧让门房去向侯爷通报,一边朝他说道——

  “易少爷,您昨晚是上哪去了,侯爷派人找了您一夜呢。”

  “我昨日临时有事出城去了,赶不回来,没能来得及禀告侯爷一声。”易平澜简单解释了句,走进侯府。

  一宿没睡,等在大厅里的兰雨和曹安得到门房来报,匆匆忙忙出来迎接他。

  远远一瞧见他,兰雨拎起裙摆便朝他飞奔过去,一头扑进他怀里,又是埋怨又是欣喜地问:“你上哪去了,怎么一晚都没回来?”

  曹安接腔道:“可不是,平澜,你不回来也不说一声,可把兰姑娘急坏了,一个晚上都不肯回房去睡,执意守在厅里等你。”他也不好意思丢下她一人在厅里,只得陪着她一块等消息,真是困死他了,说完,他便当着易平澜的面,张开嘴打了个大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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