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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终于吃了顿饱餐的兰雨,整个钻进他怀里撒娇地蹭着,身后的小尾巴左右摆动着,见他低下头看她,她一时难以控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先前已舔过一次,这回她没那么惊讶,她心忖这约莫是狗儿的本能,心里高兴,就想舔饲主,想表达亲近之意。

  横竖她现在是狗,也没什么好难为情,方才他和他大哥、大嫂谈的话她都听见了,这么好的主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她打定主意要紧紧巴着他,准备踢走那匹马,争取成为易平澜的第一爱宠,因此豁了出去,再舔了舔他那张俊帅的脸庞。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之后,第三次再舔他,她胆子大了些,舔了他半张脸,舌头差一点就舔到他的嘴。

  易平澜把它抓了下来,轻斥了声,“你还舔上瘾了。”

  “呜呜。”她讨好地叫了声,脑袋再往他怀里拱着。

  对它突然这般亲近他,易平澜有些意外,却也并不讨厌,心中升起几分宠爱,抚着狗儿的颈子表示,“往后我会自个儿来喂你,不会再让你饿着了。”

  她高兴地尾巴摇得飞快,抬起前腿,趴在他胸口,立起身子,再朝他舔了两口。

  他被狗儿那欢喜的小模样给逗得眼里带笑。

  ***

  采完秋茶,接下来制茶的事易平澜不太懂,便没再管,只帮着兄长把制好的茶叶,运到先前进城洽谈的那家茶行出售。

  自那日之后,兰雨不管他上哪都跟着,他进城里送茶叶,她也要跟,即使她跑不过马,也拚命在后头追着,让易平澜没辙,只得抱着她一块上马。

  这日,送了批茶叶进城回来,易平澜没回易家,而是骑着马去了村子南边一处山林里。

  那里是一片墓地,里头埋葬的泰半都是栀山村民,最旁边一处偏僻之处,有一座孤坟孤零零矗立着,没与村民们葬在一块。

  来到那座孤坟附近,易平澜发现竟有人在掘墓,怒声喝斥——

  “你们是谁?”

  见被人发现,那几个掘墓的黑衣男子派出两个人对付他,其他两人继续在已掘开的棺材里翻找着。

  那两人以为很快就能收拾掉他,岂料竟被赤手空拳的他给打得无力招架,他每一拳都重如千斤,击在身上,犹如被巨石砸到,把他们给打得吐出血来,被逼得步步后退。

  “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挖掘此人的墓?”易平澜质问。无故惊扰亡者可是大不敬,一般人绝不会这么做。

  那四人没人答腔,闭口不言。另外两人翻遍棺材也没找到他们想找之物,见同伴不敌,其中一人叫了声,“走。”其他三人连忙跟着他飞快撤离。

  易平澜顾虑着被挖开的棺材,不忍心里头的骸骨就这么曝露在日头下,没追上去,跳下棺材将被弄得凌乱的骸骨小心收好,将棺木阖上,捡起那些人丢下的工具,重新将封土填回去。

  兰雨也在一旁帮着用爪子将被挖开的土推回墓穴里。

  方才看见有人来盗墓,她也吃了一惊,接着见易平澜发威,一个人打两个人,打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她在旁边看得两眼发直,只恨没手可以帮他鼓掌加油。

  花了半个多时辰,易平澜将坟墓重新封好,再把带来的香烛和供品摆在墓前。

  在墓前供了三杯水酒,再点燃三炷香,他持香跪在坟前,在心里默祷后,将香插在坟前,神色恭敬地叩了三个头才站起身。

  兰雨不知他祭拜的这人是谁,但看他特地过来祭拜,这人应是对易平澜很重要的人,她安静地蹲坐在他脚边。

  静默半晌后,易平澜转身离开时,望见跟在脚边的狗儿,对狗儿说起埋在这座墓里的人。

  “这墓里头埋的是我师父,我这身武艺都是他传授给我,我只知师父姓俞,村子里的人都叫他俞老头,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就连把宅子租给他的村长都不知师父的来历。”

  师父是在他八岁那年来到栀山村,身上似乎带病,镇日里咳个不停,有一日,他让村长找几个孩子过去,说是想在死前把他那身武功传给与他有缘之人。

  他是个外人,村子里没人信他的话,因此没人把孩子送过去。

  后来,他与几个孩子在玩弹弓时被师父瞧见,把他叫过去,摸了摸他的骨头,面带喜色地对他说——

  “你这孩子根骨极好,是个学武的好苗子,明天开始到我那儿,老夫把这身武艺都传给你。”

  他当时只觉那老头很怪,一点也没打算同他学武。

  为了说服他,师父向他展露了一手武功,他拾起一枝大腿粗细的木头,抬手一劈,那木头顿时断成两截。

  “这只是粗浅的功夫,等你功力深了,一个拳头就能打死一头牛,如何,想不想跟老夫学?”

  他看得惊奇不已,当下改变心意,从翌日开始,风雨无阻地悄悄跟着师父学武。传授他武艺同时,师父还教他下棋,传授他行军布阵的兵法,当时的他,在不知不觉中将他所教的全都学了起来。

  师父瞧他学得快,很是高兴,家里人都以为他跟着师父只是学些拳脚功夫,没当一回事。

  直到师父过世前几天,突然对他说:“平澜,日后待你长大,若是有机会,你可投军去,这几年师父传授给你的这些,必能让你建功立业。”

  而后在他十五岁那年,朝廷与北宁的战事吃紧,朝廷派人前来招募士兵,他想起师父所说的话,投军去了,直到上了战场,才明白师父在教他下棋时传授的都是行军布阵之法,凭借着他矫健的身手和那些兵法,他屡屡立功,很快崭露头角,不到半年便被提为百夫长,之后他得到主将镇北侯的器重,被提拔为校尉。每逢战事,镇北侯都会与他商议该如何行军、如何布阵、如何诱敌、如何设陷。

  他在军中之事没让家人知晓,兄长和娘只当他在军中是个百夫长,其余皆不知,他请人送回去的薪饷,也是百夫长的薪饷,其余的饷银他全留下来,在几年前弄了一个飞马商队,做些买卖。

  能有这一番成就,全是师父所赐,今日是师父的忌日,他特地准备香烛、供品和酒来吊祭他,却不想竟会见到有人来盗掘师父的墓。

  他思忖道:“师父从未提过他的身分,适才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要盗掘师父的墓?”

  方才那些人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但师父身后除了几件衣物、几本书,和几两银子,没留下什么,墓里头的陪葬品全是师父平常用过的器物,并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值得盗墓者偷盗。

  他都不清楚那些人的来路,兰雨更不可能知晓,不过听了他刚才的话,她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个师父。来到这儿,她虽然没见过几个懂武功的人,但从刚才他一个人打两个人还绰绰有余的情况看来,他武功应当很好,她直觉他那个师父背后应该有个不凡的来历。

  易平澜也没冀望一只狗能回答他的疑问,他之所以告诉皮妞师父的事,不过是一时思念过世多年的恩师,想与人谈谈他,而此时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条狗,这狗素来通人性,他索性便对它提起师父的事。

  两人下山后,牵马回了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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