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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翌日,安长念乘着马车来拜访言峻,言峻每个月会休诊四日,这日恰好是他的休诊日,来到言家老宅,庞度递了拜帖,门房去通传,不久,便有管事前来领他们进去。

  言家在保安城也算是望族,祖上先后出过几位当官的,但自言峻祖父那一代起,也不知何故,每代都只生了一个儿子,传到言峻这一代更是人丁单薄,除了他,没有其它的子嗣。

  安长念随仆从来到厅堂,他与言峻没什么交情,这回若非爹娘让他过来亲自向言峻致谢,他也不会特意跑这一趟。

  看到言峻在厅门前迎接他,安长念直接朝他表明来意,“上回多亏言大夫写信回京,才让我爹娘得知我在水云镇的事,日后言大夫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泰阳侯府。”

  觑见此时的安长念不同于上回所见那般呆傻的模样,言峻忍不住打趣道:“今日再见世子爷,幸已恢复昔日的英姿,可喜可贺,请。”说着,他微笑的抬手请他入内。

  想起上回见到言峻时,是他陪着高久思的祖母前来求诊,当时的他连言峻都不认得,安长念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跟着他进屋。

  各自落坐,两人寒暄的叙了几句话后,安长念便准备要告辞了。

  言峻忽出声问:“世子爷,在下听说皇上有意彻查十几年前那桩通敌叛国的案子,可有此事?”保安城离京城虽远,但他自有门路得知京城的事。

  在他离京时,这事已着手开始进行,因此安长念也没隐瞒他,颔首道:“是有此事。”

  “敢问世子爷,可知皇上为何想重查那桩案子?”

  见他询问,安长念把能告诉他的事简单说了,“听说是有人密告当年那桩案子还有漏网之鱼,因此皇上怀疑三年前那场使得刑厉生死不明的败仗,就是此人暗中通敌。”

  这是明面上的原因,至于皇上打算藉此收给几个亲王和郡王的事,他谨记父亲嘱咐,并没有说。在父亲的教导下,他从小便明白朝廷里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往往无形却又残忍。

  外人瞧不见隐藏在暗处的阴谋和尔虞我诈,只有等所有的争斗结束后,才会由获胜的那一方,给百姓一个虚假而冠冕堂皇的理由。

  以前他纵情于玩乐,不想入朝,正是厌烦这些事,直到这次历劫归来,他无心再沉溺于玩乐中,这才依着姊姊的意思,入朝为官。

  听他提起失踪三年的刑厉,言峻轻叹了声,“都三年了,还没有刑将军的下落……”

  “言大夫也识得刑厉?”刑厉与他一样,都是直来直往的脾气,两人因此结为好友,刑厉失踪那时,他曾亲自跑到边境去找他,可惜找了数个月,都没他的消息,连尸骨都找不着。

  “在下数年前为刑将军治过病,曾见过几面。”言峻接着说起另一件事,“说来也巧,那回世子爷陪着那对祖孙前来求诊时,我见那位高老太太和那位高姑娘有些面熟,事后才想起来,十几年前,在下年少时,曾随父亲前往已故的寅州太守柏任英府上,为其母治疗头疾,在那里见过那位老太太,当时她跟在柏夫人身边。”

  说到这儿,他的话微微一顿,才接着再道:“更巧的是,那位高姑娘就和当年的柏夫人有七、八分相像。”

  听他提起此事,安长念暗自一惊。他已约略猜到高久思与柏家有关,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无疑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不瞒世子爷,在下怀疑那位高姑娘或许是柏夫人的女儿,当初柏家出事时,柏夫人临危托孤,把女儿交给那位高老太太,私下里带着她逃走。”他昨日收到陶七的来信,信里提及他从陆氏那里得知,安长念要回水云镇接回高久思,并将以正妻的身分迎她过门。

  他少年时随父亲在柏府住过几日,见过那位柏夫人,她待人温婉善良,对他亦很好,曾帮助他解决了一件难事,如今有缘见到她的女儿,看在柏夫人的分上,他才将此事透露给安长念,想藉此试试安长念是否值得高久思托付终身。

  在得知高久思的身分后,他是否仍会将她接回京里?

  他倒不怕安长念会泄露高久思的身分,此人虽然性情跋扈骄傲,却也是重情义之人,从当年刑厉出事时,他亲自去找了数月之久便可看出,何况高久思对他有恩,他更没理由出卖她,最多是改变心意,不打算再接她回京。

  若是如此,或许对高久思也是一件好事,柏夫人出身京城世家,京里有不少人曾见过她母亲的真容,她的容貌又与柏夫人生得如此相像,此时随他回京,对她未必是幸事。

  闻言,安长念当即驳斥,“没这回事,思思才不是什么寅州太守的女儿,她就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她长得像当年的柏夫人,不过是凑巧而已。”他接着沉下脸来,严词警告,“这种没有凭据、胡乱猜测的事,我劝言大夫别再往外瞎说,免得害了无辜之人。”

  言峻没有丝毫不悦,微笑的温言表示,“世子爷说的是,是在下思虑不周。”

  听了安长念这番话,再瞧见他的神情,言峻心中笃定,安长念定是已得知了高久思的真实身分,他这般警告他,是想为她隐瞒下此事。

  他暗自点头,看来这安长念对高久思倒是真情实意,有安长念在,纵使高久思的身分不慎被发现,依安家的能耐,或许能护得住她。

  他在心里默默对已故去的柏夫人说道:“柏夫人,您可安心了,您的女儿遇上了一位良人。”

  在他们谈话时,厅堂的窗外刚好有个仆人低着头正在打扫落叶。

  ***

  接下来数日,白日里高久思要忙茶铺的事,安长念也没去烦着她,却每天都在晚膳时分跑去高家蹭饭。

  而当他用着初六的语气说着“思思我饿”,高久思就狠不下心来拒绝他,不过她最多就留他吃一顿饭,吃饱后就把他踢出去。

  这晚,吃饱喝足,安长念没打算回去,趁着她去洗碗,直接来到她的闺房,爬上她的床榻——这里曾是他们两人的喜房,躺在床榻上,他想起两人同床共枕的那段日子,俊朗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怀念,那时的他心里眼里满满都是她,别无所求,只要能一直待在她身边,他就很高兴了。

  待高久思洗完碗,回了堂屋,不见人,以为他回去了,她走回房里,结果发现安长念竟大剌剌的躺在她的床榻上。

  她蹙起眉,“你做什么?给我下去!”

  他拽着她的衣袖,“思思,我困。”他在疯癫的情况下都能扮成不同的人,眼下他神智清醒,扮一个傻子还不容易吗,况且这个傻子还是他自个儿。

  一句话就让高久思没再赶他,神色难辨的坐在床榻旁。

  他两手圈抱住她,“思思,我们来做快活似神仙的事吧。”已在水云镇待了这么多日,她仍不愿随他回去,他只好出卖肉体来诱惑她。

  她挥开他的手,站起身,“你用不着扮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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