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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话到唇边,她又咽了回去,改口说:“微臣是想多谢陛下,前阵子让人送进牢里的那些御膳。”

  “是冬大人告诉你的?”这事他本来没打算让她知道。

  “不,是我十姐说的。”

  “那阵子委屈你了,算是朕给你的补偿。”

  “微臣不值得陛下这般厚爱。”有些话,她想趁此跟他说清楚。

  墨良浚深深看着她,“值不值得是朕说了算。”

  他那霸气深沉的眼神看得冬十一心头一跳,想了想,她躬身道:“经过这次的事后,微臣深觉以微臣的能力实在无法担任侍中之职,恳请陛下允许微臣辞官。”

  闻言,墨良浚拢起眉心,“你想辞官?是因御辇之事吗?”

  “是。微臣这性子不适合宫中,还请陛下成全。”她低垂着头软语恳求。

  他沉默了会才启口,“这次的事令你受惊了,你多休息一阵子也好,明日起你暂时无须再进宫来,待过阵子你再入宫。”

  她讶异的抬起头,他这是放她假,却没答应她辞官吗?“陪朕下一盘棋吧。”

  墨良浚吩咐随行的太监准备棋子,走进了一处八角亭。看见太监取来的黑白棋子,冬十一心里暗道死了,她不会下围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不会下棋的事,却见他径自拿过黑子,并将白子递给她。

  “那个……微臣知道另一种下棋的方法,不如今日改换另一种玩法可好?”她试探的道。

  “你说说看要如何玩?!”

  她拿起黑白棋子摆在棋盘上,示范给他看,“就是这样,五子连成一线就算赢了。”

  墨良浚一见便懂,“这倒简单,那便以这种方法玩吧。”

  见他同意,她松了口气,端起宫女送来的茶喝了一口,入口后发觉这味道苦中透着丝甘甜,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茶?”

  “这是宁神茶,可安神宁心。”

  “苦中带甜,滋味倒是不错。”她再饮了几口,掷着白棋与他对奕起来。

  明明只是简单的五子棋,但见他每一步棋都下得很慎重,她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不时朝他看去。

  他那双又浓又黑的长眉斜飞入鬓,微垂的双眼狭长深邃,鼻梁又直又挺,略厚的唇瓣微抿着,最后她的眼神停在那道横过他下巴的疤痕上,心里想着当初他受这伤时定是在很危急的情况下,那剑只要稍微偏一点,砍中的就是他的颈子了。

  她曾听说当年他仍是皇子时,由于不受先皇宠爱,才十六、七岁就与勤王一块被派到战场去,那段经历一定相当辛苦,她的眼神不知不觉柔了几分,原本只是带着应付的心情也渐渐认真起来,可连下五局她也连输了五局,一局都没赢过,让她觉得很铁闷,还得称赞他。

  “陛下的棋艺真好。”说着,也不知是不是喝了宁神茶的缘故,她隐隐有些睡意,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陛下,孟将军求见。”这时一名太监前来通报。

  墨良浚与她再下完一局,便起身去见孟将军,让她暂时在亭里候着。

  他一走,冬十一吃了些糕点,又喝完一杯宁神茶,眼皮渐渐沉重,见他还未回来,索性趴在桌上小眯一下。

  这一眯,她梦见了前世的父母,看见他们在送别她时那哀恸的神情——

  “你放心去吧,别害怕,你从没有做过坏事,又一向乐于助人,不会下地狱,来世定能投胎到好人家去。”母亲哭着对她这么说。

  父亲摸摸她的脸,强忍着泪水,什么都说不出来。

  妹妹也哭得泣不成声,“姐姐,对不起,我以前不该老是跟你吵架,惹你生气,要不你来世来当我的孩子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疼你。”

  “不,是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这么伤心!”她泪流满面的从梦里醒来。醒来后,她发觉自己竟不是趴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而是躺在一张精致华丽的床上,她很快认出这里是墨良浚的寝宫,吓得翻身坐起。

  下一瞬想到什么,她脸色骤变,“那茶不会有问题吧?”否则她怎么会睡得这么沉,连被人带到这床上都不知道。

  她紧张的低下头检查身上的衣物,看见那身枣红色官服仍好好的穿在身上,她这才松了口气。

  正想起身时,看见墨良浚走进来,她下意识扯过床榻上的被褥盖住身子,对自己莫名其妙被带来这里感到有些不悦,一时之间忘记了眼前这人是墨国皇帝,开口便质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忽略她防备的动作,又瞟见她脸上还没擦去的泪痕,不由得皱起眉。

  “你哭了?”

  “我……刚才作梦了。”她随意抹了抹脸,整个人清醒过来,想起她的身分,连忙下床朝他行了个君臣之礼,接着问出心中的疑惑,“敢问陛下,微臣先前不是在御花园吗,为何会毫无知觉的被带来此处?!”

  墨良浚解释,“我见完孟将军回来,发现你趴在桌上睡着了,怕你受凉,这才将你带回寝宫。”

  对于自己竟会睡得不省人事她很讶异,但此刻在他寝宫里实在太过危险,冬十一觉得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叨扰陛下了,那微臣告退。”行了个礼,她转身就想离开,手腕却猛地被他握住。

  她心头一颤,惊慌的想着他不会是想拖她上床吧,急忙甩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他的声音直追而来,“冬十一,你打算光着脚走回去吗?”

  她愣了下,低头一看,自己脚上只穿了白袜,这才知道他刚才只是想提醒她没穿鞋子的事,于是尴尬的走回床榻边,拿起黑色锦靴套上。

  穿好靴子刚站起来,她便被他的双臂困在雕花的床柱前,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紧紧盯着,心头不由得一紧,耳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打鼓一般咚咚咚的跳动着。

  “陛、陛下……”她沙哑的嗓音轻颤。

  “你在怕朕?”他低沉的嗓音流露出一抹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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