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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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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送着她出去。这一别,此后便是天人永隔了,他满腔的不舍全都涌上了胸口,让目盲的双眼湿了。 白小木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泪,已转身的她,抬起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门,一出去,便力气用尽地倒在程梅的怀里。 而忤在一旁不远处的玉如意,目睹着方才两人生离死别般的不舍和苦楚,妖美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嫉妒。为什么他就没有一个愿意为他而死的女人,而沈千秋却有? 白小木连拿匕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眼睛望着程梅,示意她不须顾虑她,尽管用力朝她的腿上划下。 程梅咬牙,抬起她布满伤痕的腿,小心挑了处没有伤的地方,划下一刀,让血流进下方的白碗里。 轻轻掩上眼,白小木嘴角隐隐噙了一丝笑意,便昏厥了过去。 她的血已不象初时那样丰沛,一滴一滴很慢很慢地流着,等了好半晌,才接足了需要的血,程梅立刻为她洒上止血药,扶她躺好,接着快步捧着新鲜的血,拿去给玉如意。 此刻沈千秋双目已盲,绝少踏出房门,根本不知玉如意和白小木其实仍未离开,还住在百毒谷内,而下人那边程梅也特别嘱咐过,不准任何人泄漏一句。 她羰着鲜血踏进玉如意所住的厢房。“玉公子,血来了。” “拿来。”他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碗,接着推开窗子,跃出窗外,将碗里的血倒入那种了神草的玉碗里。 此刻那神草整株艳红得发亮,散发出一股沁脾的幽香。 看见神草的根慢慢地吸收着刚倒入的鲜血,玉如意回头问:“白小木怎么样了?” “她昏过去了。”迟疑了片刻,程梅怀着一丝希望问:“玉公子,难道就没办法救她了吗?” “你要我救她?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药草可以在短短一、两日间补足她失去的血?”若不是这些日子,他一直用药吊着白小木的一口气,此刻她怕早就因失血太多而提前去见阎王了,哪还能活着让她继续采血。 象想到什么,玉如意黑玉般的眼眸一转,勾唇一笑,指着面前的神草说:“这神草倒可以救她一命。” “不——”程梅想也没想脱口拒绝。 他嘲弄地瞥她一眼,她最在乎的毕竟还是自个儿主子的命。 程梅有些尴尬地解释,“这神草是夫子为了救谷主,不惜流尽身上的血而栽培出来的,夫人绝不会愿意用这神草救自个儿的。” “这神草只有一株,只能救活一人,既然你选择了救沈千秋,那么只好牺牲白小木了。”玉如意凉笑道。 “玉公子,你医术通神,真的没有其他法子可以救夫人吗?例如传说中的过血,我愿意将我身上的血换给她。”她不死心地再问。 她是舍不得谷主死,但也不忍心见白小木就这样香消主殡,若是非要有一人死,她愿意代他们两人而死。 这二十几天来,神草活得好好的,足以证明这些日子来白小木心里没有一丝怨气,才能让神草活得这么好,这样全心全意对待谷主的女子,恐怕以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你以为过血是随便什么人的血都可以的吗?”玉如意飞快地摘下一枚树叶,在她手指上划下一道伤口,然后捻起一枚血珠,接着再在方才盛着白小木鲜血的碗里捻起一抹残血,在指头上搓揉了几下后,说:“你的血不适合她,若是强过给她,只怕会加速她的死亡。” “真的无法可想了吗?”程梅失望地道。 “没错。”玉如意回答得很干脆。 入夜后,起了雾,薄纱般的雾轻笼着百毒谷,一向宁静的百毒谷,此刻却异常地忙碌着,谷内所有的灯火全都点亮了。 程梅行色匆匆地提着一只竹篓,走进沈千秋房里,进屋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竹篓搁在桌上。然后走到床榻边,唤醒昏睡的他。 “谷主,谷主,您醒醒,起来喝药了。” 沈千秋昏昏沉沉地微张开那双灰蓝色的眼,嗓音沙哑地道:“程姨,你又不是不知我这身毒,已药石罔效,喝什么药都没用了,还拿药进来做什么?” “是我说错了,这是热汤,我让下人熬了些汤,您多少喝些。”程梅立刻改口。 “我不饿,你拿下去吧。”他阖上沉重的眼皮。他已时日无多,喝什么都只是浪费,而且他不只双眼瞎了,也推动了味觉,尝不出食物的味道。 “谷主,您当是为了我,把它喝下去吧。”看他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程梅情急地求道。 心忖这也许是程姨对他最后的请求了,沈千秋勉强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就喝一些。” 她立刻扶他坐起来,将搁在竹篓里煨着的那碗汤药端过来,一口一口地喂他,恨不得能将剩下的汤药全都一古脑地倒进他嘴里。 “够了,我喝不下了。”她喂得太急,让他呛了下。 “只剩下小半碗了,求您把它喝完。” “我真的喝不下了。”沈千秋摇了摇头道。 见状,程梅神色一凛,出其不意地点住他的穴道。“对不起,谷主,请您忍耐一下。”便将手里的汤药强行灌进他嘴里,因为玉如意临走前曾说过,这神妙之药一旦熬好,要在一刻钟内喝完,否则药效便会流失,为了确保药效,她不得不这么做。 咕噜咕噜咕噜……药汁在顷刻间倒进沈千秋嘴里,滑入他咽喉。 她不容易喂完成任务后,她立刻解开了他的穴道。 “得罪了,谷主。”程梅接着扬声叫唤。“来人,把浴桶抬进来。” 沈千秋岔了气,呛咳了须臾,才能出声问:“程姨,你究竟想做什么?” “接下来要请谷主在浴桶里待上七天七夜。”虽然方才他喝了神妙之药,能净化他体内的剧毒,但还须让那些残留的毒素,透过肌肤排出体外,才算是大功告成。 “为什……”他话还来不及说完,意识一沉,便昏厥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已是七天后。 缓缓开眼,映入眼跳的不再是一片漫无天际的阗黯,而是从窗外透进房中的晨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满脸困惑的沈千秋转动黑眸,屋里的一切清晰地映入眼中,他立刻认出这是他的寝房,垂下眼,看见自己此刻竟置身在一只浴桶里,而桶里的水却是乌黑色的。 他慢慢抬起手,动了动手指,渐渐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他记得程姨喂了他一碗汤。 “难道那汤竟是……”他惊讶地霍然起身,踏出浴桶,随手拿了件披在屏风上的衣衫套上,拉开房门,便见到程姨领着向名下人,扛了桶水站在门外要进来。 “谷主,您醒了!”乍见他,程梅惊喜道。 “是神草,对不对?你那天喂我喝下的是不是神草?”他拽住她的手臂急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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