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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相亲就是这样的啊!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每次约会就要更积极地了解对方是不是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不像谈恋爱,没什么浪漫可言。”

  “这太荒谬了,没有爱情做基础,那不跟找室友一样吗?只要是无不良嗜好的男人都行,那路上男人那么多,为什么你要嫁给他——”

  她看看他,他真的很激动,连人都快站起来了。

  “我看过一篇报导,爱情的产生其实是人体内的化学物质微妙的交互作用,痴恋的激情十八个月后就会消褪,三年后就会消失无踪。”

  “那更不应该结婚——”

  “你听我说完。”她阻止他再任性。“这个时候,会产生另一种能够长久维系情感的感觉,比如两人在一起时满足感以及对彼此依恋,还有由孩子带来的紧密牵绊,这就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她像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准备接受另一阶段的人生,丝毫不受影响,娓娓道出她对婚姻的观念,并不纯然是受制于传统的规范,她渴望这样的牵绊,渴望被需要、被依赖,而也希望拥有相等的安全感。

  “……”莫礼无言,颓丧地坐回椅子。

  这些从来不曾想过,也不可能会懂的感觉,他无法反驳。

  向来,他追求的是激情,是瞬间擦出的美丽火花,他无法想象繁华褪尽的景况,或者说,他也不想过那样静如死水的生活。

  可是……他却可以感受韩映冰门中所说,那种在一起时的满足感与依恋,因为,这正是他对她的感觉啊!

  “那你结婚后……就会离开公司了吗?”

  “昨天才相亲,现在提这个会不会太快了点?先吃饭。”她笑着将筷子摆回他手中,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或许准备好了相亲,准备好日后要为人妻、为人母,但是,要离开他的这件事,才是一切的起点,也是最难的开始。

  莫礼望着低头吃饭的韩映冰,一颗心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像只困兽,被囚禁在铁笼里,来回折返,始终找不到逃生口。

  他觉得她变了,变得遥远、变得疏离、她太平静了,顷刻间他不再敢放肆撒野,不敢再像从前那样任性地握她的手,贴在她身上磨蹭……

  她已经不再属于他了吗?

  下午,莫礼赖在家中,不想踏进工作室,韩映冰在厨房时,他坐在客厅沙发,她一走出厨房,他就缩进房里,等她进视听室,他又溜出来客厅,呆望着视听室的门。

  他总待在紧邻着她的地方,却又别扭地不想与地面对面,因为,只要一看见她,他就忍不住想抗议她相亲的这件事,只是,他清楚,这叫无理取闹。

  下午六点,韩映冰敲敲他的房门,告诉他,她要下班了。

  他没打开房门,闷着不应声,直到听见大门锁上的声音,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他一人时,所有的落寞与孤单才同时涌上。

  他憎恨这样听得到自己呼吸声的安静,像被世间人遗忘:彷佛外面正热闹喧嚷着举行舞会,而他却待在房里,等着什么人记起他,来带他走出孤寂的世界。

  三,四岁的时候,每隔一、两个月,母亲会遣开所有佣人,要他乖乖待在房里,没叫他不准出来。

  他听得见母亲在楼下客厅与男人调笑的声音,那是平日在高雅冷淡的母亲脸上读不到的愉悦,他很乖,静静待在房里,往往当佣人回来,进房里唤他时,他已经一整日未进食,哭着睡着了。

  从明亮的白日等到星月高挂,睁开眼面对一室的黑暗,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夕,时间无声无息地在等待之中消逝了,那感觉,渐渐累积出对寂静的恐惧。

  此时,仿佛再次回到那样无依、脆弱的幼年,他低咒一声,走到更衣问,扯下一件外套,出门找简淳扬。

  简淳扬是“E·P!”的另一位设计师,也是最初与莫礼、蓝宇光、梁镜璇共同创立公司的好哥儿们之一,设计疗伤系商品,他的作品色调温和,带着温柔的质感和一种难以言喻,带给人温暖的感受。

  莫礼觉得自己受伤了,需要疗伤。

  车子飞快行驶三十分钟,来到简淳扬居住的公寓,莫礼朝管理员点个头就径自搭上电梯。

  “砰砰砰、砰砰!”他以拳头敲铁门,讨厌按门铃。

  很快地,简淳扬那张无害温煦的笑脸出现在铁门后。

  “进来吧。”简淳扬打开门,转身走到厨房拿两只高脚杯。

  “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老是那么好脾气,我通知都没通知就闯来,你至少也表示一下责怪还是惊讶。”莫礼抱怨着,将手上的两瓶红酒摆在茶几上,自己莽撞还怪人家太温和。

  “听到你的独特敲门方式,我在门后已经先惊讶过了,这样可以吗?”简淳扬将酒倒入酒壶里。

  无论莫礼何时冲来,无论他想赖到三更半夜还是天亮,无论他如何撒野,或是整晚闷不吭声,简淳扬绝对不会出现一丝不悦的表情,绝对奉陪到底。

  “陪我喝酒,喝到烂醉。”莫礼任性地说。

  “那你带这两瓶够吗?”

  “我知道你这里也有不少美酒。”莫礼贼贼地笑。

  “前天,镜璇才来我这里喝掉了三瓶。”

  “怎么,她又周期性的为情所困吗?”莫礼调侃地说。“就说我们帮她把蓝宇光迷昏架进教堂,她又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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