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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因此,他并不知道皇后急急忙忙把个快死的女人往外推?我赌对了,一国之君对于外交本该慎重其事。这样最好,皇后的隐瞒给了我可乘之机。

  “你买通康卫庭,让他为你谎报?”他眉头紧蹙。

  “康将军并不知道我让身边婢女李代桃僵嫁给宇文谨。”

  “你竟让一名贱婢代你嫁进南国宫廷!胡闹!”皇上震怒,一拳捶落了桌上杯盏。

  守在一旁的宫女很快地上前收拾,退出。

  “请皇上息怒,幼沂的婢女橘儿容貌更胜幼沂,且从小在府里长大,知书达礼、性格温厚,在当时,她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于是我对她晓以大义,要她以家国为重。

  那日,南国宫里派来喜娘为我梳妆,我便假扮婢女,让喜娘为橘儿打扮,待红头巾一盖,康将军自然以为红盖头下的女子是幼沂。”

  “好啊!果然聪慧得紧。那你又怎么会在太子府里?”他冷淡的口吻里听不出是赞是贬。

  我只能战战兢兢地继续编剧情:“我在南国待了一段时日,某日,听闻太子带领大军前往关州,要攻稽城、破大辽。于是幼沂化名吴嘉仪,跟着从南国赶往关州,幼沂早到了一日,与端裕王共退辽兵,之后,太子发现幼沂行迹,将幼沂领回营账里。”

  “你就是那个吴嘉仪?”他讶然。

  “禀皇上,是奴婢。”我垂下头,不知吴嘉仪这三个字能替我加几分。

  “稽城久攻不下,是你用计破城?”

  “是太子殿下愿意信任奴婢。”

  “那些谋略计策,你是打哪儿学来的?”他紧盯我不放,锐利目光让我打心底发颤。

  “那是奴婢在南国时的另一番奇遇。”

  “说!”

  “是,奴婢在南国毒发,差点儿死于道旁,被一名老叟救起。他原是个善于兵事的将军,只因不善为官,终生抑郁不得志,被收留期间,我与他相谈甚欢,于是他将毕生所能尽传于我,幼沂鲁钝,只学得二、三分。”谎话出口,我开始担心皇上会不会到南国去寻访这个老先生,可眼前顾不得这些了。

  “听来,你于我大周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不求功过,幼沂只是尽一个大周子民该尽的责任。”

  他没理会我的矫饰言词,问:“为什么你听见太子前往关州,就跟着去?”

  问到关键点了,在这个桥段我编不出有利说词。要说实话吗?可不说实话,皇上何等精明,又怎能看不出来?他不戳破我前面的谎言,不代表全然相信,更不代表我已经安然过关。

  两害相权取其轻,叹气,我鼓起勇气说:“因为幼沂……钟情于太子殿下……”

  皇帝寡淡目光向我望来,没有多余言语,我却感觉无底深渊在眼前向我张开血盆大口,失速的惊悸捶打得心脏不胜负荷。

  是的,我非常害怕,可也同时明白,害怕帮不了阿朔。

  挺直背脊,不等皇帝问话,我自顾自往下说:“大辽退兵,幼沂的性命走到尽头,在回京途中毒发,本以为就此死去、一了百了,没想到幼沂命大,又碰上那位奇人,在我们分道扬镳的那段时间里,他找到能解除七日散的月神草,在他的悉心诊治下,我活了下来。

  这个奇遇让奴婢心想,老天让我活了下来,是否代表我与太子缘分未尽?于是幼沂进京,乞求殿下收留。因念我战时有功,太子心慈,知我无处可去,便将奴婢收留于府内,并非刻意欺瞒君上。”

  “难道不刻意就不算欺君?”皇帝语调微扬。

  我本不敢迎视他的目光,怕一接触便会被射个千疮百孔,但为了阿朔,即便千疮百孔,我受!

  我相目直视皇帝,隐瞒恐惧。“是欺君。但太子难为,幼沂于太子有恩、有功,不但救过太子一命,又助太子破大辽军队、识破端裕王与大辽合谋,他不愿欺君,可也不想恩将仇报。”

  “所以太子无过?”他的口气里有一丝轻蔑。

  “他当然有过,过在不愿让君父左右为难,过在顾及手足亲情,不愿向君父提及端裕王如何背叛大周、如何与大辽合谋,想置太子于死地;他有过,过在明知五皇子镛建是死在谁手里,却姑息养奸;他有错,错在明明拦下端裕王写给温将军、要他便宜行事,置当年的权朔王于危机的书信,却宁愿把罪算在温将军一人头上,维系手足之情;他有错,错在知道端裕王心机深沉,到死都要用自杀倒打他一耙,却不愿向父君禀明一切,宁愿让父君误会自己心胸狭隘,宁愿让世人误以为当今皇帝目光狭浅,误以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大周只是好听的口号……”

  我并不确定阿朔有没有对端裕王之死向皇帝解释清楚,我只是下注,而这注……下对了。

  “闭咀!”皇帝当头一喝,喝断了我的话。

  我静望他,眼底没有畏惧,豁出去了。“皇上可以封住幼沂的咀,却封不了天下百姓千千万万张咀。亲情固然可贵,但身为皇帝岂能凭一己之好循私?这要教世人如何服气?哦,原来大周律法只是为约束平民百姓用的,身为皇子,可以弑手足同胞、可以卖国,没关系的……”

  “大胆!你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视线扫过皇后,我在她眼底看见动容,她没想到我居然敢在皇帝面前为阿朔说项。

  她不懂,将死之人无所畏惧,反正那条欺君之罪,我是如何都逃不过。

  我住咀,敛眉。“奴婢不敢。”

  “不敢吗?你自恃聪明,胆敢在朕面前大放厥词,是不是以为天底下的事全在你的掌握里?”

  我没回话,望住皇帝阴沉不定的神色。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物,难怪朕的儿子一个个被你迷惑心志,镛朔留你这种人在身边,是幸或不幸?”

  他要同我算总账?把那些皇子们的欣赏归因于我的狐媚?

  “奴婢不敢。”除这话,我再挤不出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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