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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你就是章幼沂,章大人的女儿?”

  “回皇上,家父是吏部侍郎章逸群。”我澄澈的眼睛对住皇帝回答。

  我已经记不得皇帝问话,是直视皇帝还是不直视皇帝才合礼仪,纯粹是反射动作。

  “朕的好几个儿子都挺中意你啊!”皇帝不疾不徐地说。

  这句话是指,你好深的心计,专挑朕的儿子下手?还是说,章家姑娘果然才华洋溢、性格敦良、不同一般?

  望着他深如漆墨的双眼,我猜不出他的心思,他是喜是怒、是欢是恶,完全摸不着头绪。如果阿朔已属心计深、权谋重,那我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位皇帝老爷。

  也许若干时日历练,阿朔终会被训练成像他这样的人,臣子不懂他、妻妾不懂,子女更不懂,一个世间无人能懂的人,怎能不是“孤家寡人”?

  我抓不定皇帝的反应,索性不回话,可心却悬在嗓子眼上,不敢分毫放松。

  我还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次的见面和吐蕃国王的和亲有没有关系,镛晋就闯了进来。

  “父皇。”他一进门,就走到我身边,当着皇上跪下。

  “镛晋,你这是在做什么?”皇上被镛晋弄得满头雾水。

  “禀父皇,不管幼沂做了什么,都不是故意的,请父皇开恩。”

  拜托,头尾都弄不清楚就闯了进来,他实在太莽撞。如果我今天的罪名是“勾引皇子”,他岂不正好落实了我的罪名!?

  这个小鬼头,我真让他来保护,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连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就明白她不是故意的?”皇帝提高语调,让我心惊胆颤。

  这年头,皇帝杀人只凭喜恶,他可别越帮越忙啊!阿朔、花美男……你们怎么不快点来?下意识地,我的视线偷偷溜到门外去。

  “是,儿子知道幼沂性格磊落光明,从不道人是非、耍阴险,今日之事,只怕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天……他这不摆明了指责芮仪公主在道人是非、耍阴险加上嚼舌根?有这种朋友,我干嘛还需要敌人?我真想一头撞死在豆腐脑儿上,好心的九爷呵,为了我的小命,请您发发好心闭嘴吧!

  “父皇,女儿没说错吧?人人都帮她,她不知做了多少恶事,都有人替她遮掩。”芮仪公主一跺脚,坐到皇帝脚边的小凳子上。

  “听说你给朕的儿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让他闹病?”皇帝的声音太冷、太平,让我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的意思是下毒吗?我联想起那位传奇英才镛建,想起谋杀镛建的凶手始终没抓到,当年只处决了他身边的几个贴身宫女和太监,这件事一直搁在皇帝心头,若真有人想以此大作文章,我还能不死?

  “可不,太医给镛岳开了药,说是食物中毒,梅妃担了好几天心。”

  镛岳……那个骄傲到不行的皇十八子,若不是那碗思乐冰,我还不容易收服他呢。

  “禀皇上,奴婢给十八爷吃的是冰,并不知道会让十八爷生病。”

  福禄寿喜好好的,没听见谁闹肚子啊?镛雒、镛暨、十二爷、阿朔也都吃啦,问题出在哪里?出在有人想借机坑害我?

  先别紧张,仔细想想,我的存在碍了谁?我是谁的绊脚石,不除不快?总得想明白了,才能替自己说项。

  “你的意思是指我胡说,还是十八弟装病?”芮仪公主怒指我。

  “禀公主,幼沂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太医说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现在还躺在床上呢!”芮仪公主截下我的话,怒气冲冲指着我说。

  结论是──“不该吃的东西”提供者就是元凶。即使我不是成心下毒、谋害皇子,也躲不掉一个疏忽罪责。这罪名不比弄伤镛晋小,恐怕屁股又得再痛一回,运气不好的话,像上次一样死一半,运气好的话,直接奔回老家。

  这下子,我真的谁也不必选了,才说要飞出后宫,立即得偿所愿,我的嘴啊,灵验得很。

  我还来不及为自己分辩,傻傻的小镛历就奔了进来,他学他的九哥,一进门立刻跪在我身边。

  才十四的孩子比我高上半个头,也不懂避嫌,一进门就握住我的手说:“姊姊,不要怕,镛历保护你。”

  不知怎地,他信誓旦旦的保护,竟呛得我直想掉泪。我待他并没有这般好啊!我几乎要推翻自己的说词了,谁说后宫里没真心,我不就在这个傻大个儿身上找到诚意?手紧紧地回握住他,我冲着他发笑,他也朝着我笑,不说话、不比喻,友情就在这里。

  有“天使”加持,我勇气大增,抬眉看向皇帝……那瞬间,我不知道,皇帝眼底流过的是不是温柔……

  有镛历打头阵,镛雒、镛岳、镛暨全从门口冲了进来。

  “禀父皇,是儿子调皮,吃园子里的生枣子才病了,与姊姊无关。”生病的镛岳跪在我身前,开出第一炮。

  心又暖了,骄傲小子不是还病着,怎么就急着跪到皇帝面前替我求情?眼底含上两泡泪水,骄傲小子让我好感动。

  “父皇,那像棉花的冰真好吃,父皇也该尝尝。”镛暨嫩嫩的童稚声音响起,把屋里沉闷的气氛全赶到屋外去。

  “像棉花的冰?”皇帝松弛了颜面神经,笑问。

  “镛暨笨,是思乐冰啦!”镛历插话。

  “思乐冰?什么意思?”皇帝脸上增了两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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